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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流光(419)

年岁渐长之后,它也没有以前那么活泼,现在非常乖顺温柔。

霍檀轻轻抚摸着雪球的小脑袋,长长舒了口气。

“今日又有事?”

崔云昭煮了金骏眉,轻声细语地问。

她总是这样,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都是不急不躁的,霍檀每次回到家中,都会觉得分外放松。

因为崔云昭总会让他安心。

“今日上朝时,太子忽然发难,指责威远公府的妾室家族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直接下旨处决了那名妾室及其家族,甚至连妾室腹中的骨肉都没放过,下旨一并处死。”

朝堂攻歼,自古以来都很残酷。

但古往今来,无论攻歼所谓何事,从来不会殃及稚子,孩童何其无辜,要被牵连进这一桩桩血腥里。

当今这位太子是说一不二的主,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这几个月来,只要有朝臣进言,劝解他勤于政事,他就直接当庭砍头,绝不手软。

就连言官都不放过。

五日前有数名年长言官进言,劝解太子仁厚,不应多造杀戮,太子也不予理会。

老大人们跪了一天一夜都不肯走,最后太子被激怒,直接下令庭杖,当庭打死了三名老言官。

此事在朝廷掀起轩然大波,然而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不过短短五日之后,他就又把矛头指向了于未平。

裴翊询不过只有二十岁,刚刚弱冠成年,却手腕残酷,冷酷无情,让人心中胆寒。

乱世之下应用重典,可裴翊询的重典却不分青红皂白,凡是让他不痛快的,他都要予以处置,毫不留情直接杀戮。

本就是朝廷中事,不应被百姓得知,可有心人推波助澜,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当今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是多么残酷暴戾的暴君。

汴京气氛越发严峻。

崔云昭听到霍檀的话,煮茶的手微微一顿:“已经处决了?”

霍檀点头:“在太子下旨的时候,已经处决了所有人,那名侍妾也已经死了。”

崔云昭叹了口气:“稚子无辜。”

夫妻两个沉默片刻,霍檀道:“于未平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未平这三个月来的动作很多,但都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太子是君,他是臣,太子无论做什么都名正言顺,而他若是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那就是有心谋反,是谋逆的大罪。

但于未平却也不能只挨打,不还手。

崔云昭把煮好的茶推到霍檀面前,低声道:“夫君,你小心行事。”

霍檀点头,眉宇间虽有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夫人放心。”

果然,之后半月,宫里果然出了事。

裴翊询并非真的草包,他手里握着裴业曾经的裴家军,也正因此他才会如此嚣张。

若是手里没有兵,他不敢这般打压于未平。

一日,一队裴家军在护送裴翊询的宝马时失责,导致宝马死了两匹,惹得裴翊询再度震怒。

那一队士兵皆是老兵,本来就到了要退伍的年纪,在景德七年时,裴业就已经下诏允许士兵到了年纪退伍归家,还写清了安置银的数额,那些老兵就等的这笔银子。

可裴业这一病,京中形势严峻,自不可能让士兵大批退伍,事情便也就拖了下来。

如今可倒好,为了两匹马,这一队老兵皆受了军法,早年本就有伤病的更是没撑过来,重伤十人,死六人。

这样一来,裴家军中也是怨声载道,对这位新的家主颇为不满。

裴翊询一没上过战场,二没吃过苦,就这样舒舒服服成了储君,谁能服他?

当裴家军都没有忠心时,裴翊询就很危险了。

他这个孤身的太子,正站在飘摇的风雨里,一个巨浪打来就要被淹没在深海中,再难翻身。

可裴翊询就这点本事吗?

五月底,宁州大旱。

芒种时节,宁州却滴雨未下,百姓叫苦不迭,宁州知府往朝廷连发数道奏折,肯请朝廷赈灾,都被裴翊询留中扣押,没有批复。

宁州隶属西坪,西坪节度使耿重广无法,只得让士兵去西坪以外的苍莽山中搬运溪水,勉强让百姓度日。

然而此时,对赈灾一言不发的朝廷却连下数道诏书,斥责耿重广擅离职守,指挥离开了西坪地界,有不轨之心。

太子殿下要求耿重广立即回京请罪。

耿重广也是封疆大吏,节制一方的人物,他没有接受诏令,依旧我行我素,让士兵对宁州赈灾。

宁州百姓自是对耿重广感恩戴德。

此事再度让裴翊询陷入百姓的议论中,原只汴京百姓偷偷议论,现在就连西坪等地百姓也开始对朝廷愤而不满。

所有的愤怒都加再裴翊询身上,反而于未平的声望达到了最高。

这一个月,霍檀的差事更难做了。

但他对此倒是并不心烦,倒是担忧宁州的干旱。

若是今年春耕不顺,芒种不能成,那到了秋日就会颗粒无收。

百姓靠天吃饭,一年年耕作无间,才能一日三餐,养家糊口。

若因天灾导致人祸,实在令人揪心。

对于此事,霍檀跟崔云昭私下议论时,都认为耿重广做得对。

但裴翊询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几次三番招耿重广不能行之后,裴翊询直接下达圣旨,夺耿重广西坪节度使之职,问罪其在京中的亲眷,冤杀其全家上下六十七口,就连三岁的孩童和耄耋老者都没有放过。

得知此事当晚,霍檀就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两日后,耿重广得到了这个消息。

当日,他揭竿而起,谋逆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