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经·卜居(116)
那玄丘板着脸,怒火中烧,又是斗鸡样,叫人哭笑不得。
青朔与余容并未注意玄丘这边,再回头时便见余容已经半躺在那变大的白瓷盘上,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你羡慕我的美貌,可是很遗憾,这是与生俱来的。”
那些刚上月台的三两顾客,见状纷纷逃离,赵斯年与玄丘挽留不住,只得坐去树荫下犯愁。
这余容正得意,忽觉周身一紧,那偌大的瓷盘俶尔消失不见,只见余容被捆了手脚,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看,这前后左右,并有着四个青朔,嘴角扬笑,暗自得意。“偷学一两招魅术,比你那美貌好用多了。”
“你不能捆我,我能招揽客人!”余容挣扎道。
玄丘与赵斯年闻其声,便知事情已做了了解,这便齐进门来,将这家伙抛至柜台里面去了。
一时众人皆将余容视作空气,那玄丘又封其口后,才去采买些蔬菜吃食,只留赵斯年与青朔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凄凉凉沦为牲畜,尚不比乘黄。
第69章 黑衣男子
刚过中午, 天愈发黑下来,不多时便已是黑如子夜。
紫红色的闪电劈裂这盛大的沉默与死寂,簌簌声东摇西晃, 分不清是树叶交错还是猛兽嘶鸣。
冰雹将屋顶、月台敲得劈啪作响,扣门般, 急促、暴躁, 皆是心烦意乱的样子。
五个顾客被困在正堂里,并排坐在西边的长条木凳上,与柜台前的赵斯年和青朔齐望着骤降暴雨的天, 眼神空洞无神。
众人早知乘黄会在下雨天幻化成人形,所以见到跟前这翩跹少年时, 并未有惊讶之色, 乘黄也是很自然的站到赵斯年边上去, 只静静看着他, 什么都不做。
“刚才还是艳阳天, 怎么说变就变!”那坐在正中间的秃顶男子没精打采地说道。
“喜欢就变喽。”那个坐在边角的蓝衣女子插话。
众人闻声其看过去,只见这女孩子仍旧是僵着一张煞白的脸,澄澈的瞳仁里映着门外急促的闪电。赵斯年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了, 她是最常来的, 只每次来了什么衣服也不试,只用手摸摸, 不论男人的冕服还是女人的襦裙,皆细细打量。
青朔私底讽刺过多次,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开口道,“你又没有试的意思, 何苦天天来,等哪日想通了, 有勇气记起生前的记忆,再来即可。”
那女子僵着脸,不喜不怒的看青朔一眼,回道,“我没忘记什么。”
“那你还来?”青朔听罢先是轻哼一声,复才笑问道。
“喜欢就来喽。”蓝衣女子回答的很随意,又或者说态度近乎傲慢,青朔见之,自是积起了一腔怒火,只因心中也觉得这女人可怜的很,所以也不与她计较,青朔臭着一张脸,再不肯搭理她。
现下,这女子再插话,果真惹了青朔的白眼过来,眉梢嘴角,皆是不屑。
“你们都记起来了吧。”虽说是问话,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这秃顶的男子仍望着门外的雨叹气道。
许久不见有人回话。
风骤起,逼着雨水东摇西晃,有些许慌张着进正堂来,门槛处的地板上积了好大一滩水渍,在这阴暗的房间里,映着堂前的灯光和门外的雷电。
正是堂前天外事,都是寻常因,明莹莹火光如豆,混灿灿落雨如棋。
门外雨水潺潺,林里落叶萧萧,只这一刻,那些林中精灵神兽似乎皆睡起,外界除了风声便是落雨的声音。
沉默半晌,再听那蓝衣女子插话道,“执意忘记的,最终还是费了功夫找回来喽。”说罢,她躬身侧过脸去,看着方才的秃顶男人,仍旧是面无表情道,“看你这样,生前没少做坏事。所以,过不了奈何桥,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喽。”
那男人听了忽见嘴角上扬,只眼中仍旧无神,表情怪异,许久不见回应。
“都是孤魂野鬼,在这世间也存留不了几天,何苦五十步笑百步。”那坐在蓝衣女子旁边的白衣妇人苦笑道。
赵斯年见之,心头一颤,第一次见有鬼魂会笑的,便对今日这群人产生了兴趣,挪了凳子过来,坐在柜台中静静听着。
那余容缩在其后,紧闭着眼睛,口水打湿了一半的领角。青朔看着替其难受,扛起余容这家伙,便上楼去了。
余容趴在青朔肩膀上说着些有关情爱的呓语,叫青朔听着难为情,抬脚踹开余容的房门,将这风骚的家伙抛至床上去。
说也奇怪,这重重的一摔,竟没唤醒这贪睡的丫头。余容冷笑,默念道,“那样能吃,又这样贪睡,鬼知道你是什么物种?”正出门时,复又回头,再叹口气,便信手一指,帮这厮解了仙索。
余容房中的门刚阖上没半分钟的时间,便又被踹了开来。
青朔翘着兰花指搔首道,“我得看着你,莫要再下去捣乱。”说罢便坐到床前圆桌旁,听屋外风雨急骤,亦伏案睡了过去。
楼下,乘黄替赵斯年添了茶来,便也挪着凳子过来陪赵斯年坐着。细听那方才的白衣女人道,“我倒是做了一辈子好事,到头来才知,杀死自己竟是有罪的。”
“自杀?”秃顶男子问道。
“死后才知,命不是自己的,所以苟延残喘也好,垂死挣扎也好,再痛苦万分,都没有决定自己死的资本。神给了我们活一次的机会,却没有给我们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所以说活着就是寄人篱下,连死都身不由己。”那女人苦笑道。
“不知道你胡说什么喽。”蓝衣女子插话,“你只是犯了杀死自己的罪,自己受过而已,神哪有时间理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