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舟(10)

苏淮催她下车，“我有自知之明，不当电灯泡。”

见到沈苏良，许从舟第一句就是抱怨太阳大，走过来的这段路她都出了好多汗。沈苏良没发现端倪，“我叫小淮去接你了，你没看见他吗？”

许从舟眨眨眼，“没看见呀。他怎么会大老远从家里跑来接我。”

“外婆在家，他不想回去，这几天住在我这里。”沈苏良的脸色并不好看，摆好了碗筷拿起手机就拨通了电话，“苏淮。”

沈苏良生气的征兆很明显，喊全名无异于拉响最高级警报，许从舟赶紧解释，“我刚才骗你的，他来接我了，只是把我送到楼下就先走了。”

手机里传来苏淮的怒骂，“许从舟你什么意思啊，还坑我呢……”

沈苏良结束了通话，但脸色依旧好不到哪去，“为什么要骗我？”

这是许从舟第二次对他撒谎。

许从舟两只手无处安放，挠了挠后脑勺又摸摸耳朵，“……就开个玩笑嘛，你这么认真干嘛。”

她以为他能听出来她在开玩笑的。

“是不是小淮经常对你做这样的恶作剧？”沈苏良不觉得这是个简单的玩笑。

“没有没有，”许从舟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从舟，不要对我说谎。”沈苏良重申。

许从舟见糊弄不过去了，只好点头，“我们之间经常这样玩的，就互相恶搞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以开玩笑，但是不能撒谎。”沈苏良双手叉腰，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家长训诫小孩的架势。

许从舟不喜欢被说教，见沈苏良为了这点小事抓着她不放，火气一下子窜得比他还高，“开个玩笑怎么了，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想怎样？苏淮不知道说过几次呢，怎么不见你管他？”

火气一股脑全撒出来，许从舟怎么看沈苏良都不顺眼，于是伸手把他叉腰的双手划下来，让它们垂在腰侧，“别对我叉腰，本来年纪就大，这样看着更老气。”

沈苏良气笑了，“年纪大？”

许从舟瞪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几岁？”

很快又补上一句，“先说好，就算吵架也不能不理我。”

许从舟还是气鼓鼓的，但沈苏良被她说了这一下是真没脾气了，推她来到饭桌坐下，“不吵了，先吃饭。”

许从舟饿得不行，闷头吃完就开始玩手机，一句话不说。沈苏良慢条斯理吃完，将碗碟放进洗碗机，刚直起身，许从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将他从后面抱住。

“我以后不骗你了。让我抱一下。”声音还是闷闷的。

沈苏良转过来将她抱得更紧，“以后也不能说我老。”

许从舟听到之后笑得在他怀里抖。

沈苏良声音轻轻，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听到你这么说我会很难过。”

虽然过去发生了很多不如意，但他很少去追忆流逝的青春，也不会经常去想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让事情更加圆满。

可自从遇到许从舟，他总忍不住时时去假设如果自己再年轻几岁会是怎么样，是不是会少一些顾虑，是不是就可以和她无话不谈、答应她所有不算过分的要求。

就像空出一天的时间陪她过个生日。

许从舟没听懂沈苏良最后叽里咕噜的那句话，“你讲的是德语？”

“听出来了？”

“学过一点。”许从舟想起一些过去的片段，忍俊不禁，“当时苏淮跟我介绍说你在瑞士生活了很久，我以为你习惯说德语，就自学了一阵，想着跟你搭讪。”

沈苏良也笑，“后来呢？”

“太难了，就没继续学。你总不会忘记说中文。”许从舟仰头，“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喜欢你的意思。”沈苏良低头吻下去。

许从舟却吻得并不专心，半途竟然笑了出来，一室旖旎被她笑得烟消云散，沈苏良无可奈何松开她，“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很开心。”许从舟笑得开怀，“这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之前都是苏淮骗我说你喜欢我。”

*

开始喜欢沈苏良的那一年，许从舟向苏淮打听了很多关于沈苏良的事情。

其中问得最多的就是沈苏良喜欢什么。

其他问题苏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一问到这个他就犯难。

因为沈苏良压根就没什么爱好。他擅长的东西有很多，但称得上爱好的，没有。

钢琴和小提琴是外婆要求他必须学习和掌握的才艺技能。坚持运动是为了保持好的身材和维持健康，但与其说是坚持，不如说是习惯。

其实早在苏淮记事之前，年幼的沈苏良就已经顺着长辈们安排好的、属于企业继承人的路一步步开始走。

沈家的产业是一代代累积下来的，传到沈苏良这一代，虽然在市场上已经根基深厚，但是正因为规模越来越大，所以更不能有丝毫松懈。

作为沈家长子，沈苏良自然被寄予厚望。

苏淮记忆中，沈苏良总是在不停学习，学各种晦涩难懂的知识，学各种高雅的才艺，学怎么待人接物，学着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企业继承者、管理者。

苏淮同情沈苏良生活的无趣，又羡慕他事事都能做好的能力。

“他什么都不喜欢，”往往这个时候，苏淮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结果，就会开始插科打诨，“就喜欢你。”

*

沈苏良很想告诉许从舟，其实苏淮不算骗她。

他的确喜欢了她很久。

认真算起来，应该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