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舟(43)
“喜欢过的人是没办法继续当朋友的。”
苏淮说完想抽烟，放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摸到了烟盒，但顾忌许从舟在旁边，还是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动作娴熟剥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
见许从舟在盯着他吃糖，于是摸出一根递给她，解释说：“我哥不让我抽烟。”
“这么听话。”许从舟接过棒棒糖，放进嘴里含着。
“该听的话还是得听。”
苏淮双手插兜，看着面前被盖上一层白雪的圣诞树，“许从舟，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能谈那么多女朋友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和她们目的都一样，我们都想着玩玩而已。”
“认真发展一段感情对我这种人来说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我确实想过和应筱在一起，但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爸妈就她一个女儿，他们不可能让她迁就我。”苏淮用舌头把糖在嘴里转过一圈，“我也就一个我，我不会委屈自己。”
“懂了吗？”
*
冷到终于扛不住，许从舟哆嗦着进屋，沈苏良和老太太坐在一群德高望重的长辈中，招手让她过去。
“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淮推她一把，迅速溜了。
许从舟边点头问好边硬着头皮接受两家长辈近乎审视的严肃打量，一路走到沈苏良身边。他右边留了一个空位给她。
“刚刚去哪了？”沈苏良握住她的手，发现冰得厉害。发丝间也还残留着一两点未融化的雪。
“我出去看了圣诞树。”沈苏良的手温暖有力，许从舟也转过来握紧他，“很好看。”
“苏淮没长大，从舟也还是小孩子心性。”很快有长辈不咸不淡接话。
气氛陷入一秒的寂静。
许文越先打破沉默，“舟舟啊，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你多来和我们聊聊天，别只顾着自己去玩。”
老太太也笑，“舟舟将来要成为家里的女主人呢，现在就要有女主人的风范。”
许从舟听出他们话外音。他们在怪她没有尽好沈太太的责任——满屋宾客落座，而她把沈苏良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招待。
许从舟没想好怎么回话，另一位长辈毫不留情提出疑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沈苏良回，“舟舟还没毕业，现在不着急。”
“还有多久？”
“她现在研三。”
“有读博士的打算吗？”
沈苏良自觉闭嘴，留给许从舟回答。
许从舟看他一眼，“有。”
那位长辈显然对这么简单的回答并不满意，没耐心再和她聊，把目光转向沈苏良，“她是不着急，但你已经三十二了。”
“任年也是你这个年纪……”又一位长辈尝试加入。
苏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贺奶奶，您老糊涂了吧，任年哥早就离婚了，孩子没判给他。”
“离了？”贺奶奶花白眉头紧皱，努力回忆着，“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方伯，生得太着急也没用，”苏淮转向刚才咄咄逼人的长辈，“任年哥结了生了离了，速度快得您都来不及抱一抱孙子呢。”
苏淮这么一提，许从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面前这位长辈很眼熟。原来是方任年的父亲。
方其正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来气，但他更气苏淮，“你懂什么。”
苏淮见好就收，阴阳怪气闹过一通，把反面教材方任年拉出来挡枪之后跑得飞快。
老太太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我听说任年这几年在免疫方面做出了很多成果，可惜阿良被我这把快要入土的老骨头叫了回来，不然还能继续和任年合作下去……”
“他就是瞎搞。”方伯嗤之以鼻，“免疫这条路是有前景，但他能力不行，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发了几篇顶刊还真以为自己能拿奖了。”
沈苏良为方任年说话，“任年的科研能力很强，他今年发的文章影响因子都很高，如果能坚持做下去，是有希望拿奖的。”
方其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面露遗憾，“唉，事业上去了，家没保住，也是糊涂……”
之后的话题自然围绕没在场的方任年展开。方其正聊上头了，也不顾方伯母阻拦，叫人倒好酒，一口接一口把家丑都扬了出来。
许从舟也跟着听了方任年的故事。
因为拥有超乎常人的聪明，方任年属于不用怎么学习也能稳坐年级前三位置的那类尖子生。初中毕业后方其正想送他出国读高中，方恋爱脑为了和当时的女友在一起，把家掀翻了都要留在国内。
高考因为粗心大意和 A 大失之交臂，女友也提了分手，方任年终于答应出国发展，开始走父亲没走完的科研路，和沈苏良一起进了实验室。
方其正在国内为他物色好了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打电话让他回国见一见，才发现他早就已经和同实验室的 Sophie 领了证生了孩子。
方其正气得进了医院，等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接受这个从未谋面的儿媳妇和突如其来的孙子，又得知方任年出轨，离婚官司都已经打了半个月。
和方任年相比，沈苏良的情路可以说是龟速。
但也正因为被方任年刺激得提高了心理接受阈值，在得知沈苏良要娶许从舟的时候，方其正是为数不多觉得年龄不是问题的长辈之一。
夜越来越深，老一辈熬不动，念叨完了方任年之后陆续回房间休息。沈苏良推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外婆回卧室。
空下来的大厅里，许褚红离开前摸摸许从舟的头，重新提起被苏淮打扰前的话题，“舟舟，你现在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沈家现在也是你的家，家里来客人，你要和沈总一起招待客人，不然容易让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