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舟(6)

沈苏良想起那个有着一头卷曲金发的女人，“Sophie 分到了一半财产，孩子跟她。任年负责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每个星期可以去看一次孩子。”

“错都在他，这样处理也好。”外婆轻叹，顿了顿又叮嘱，“你不要被他影响。如果下定决心结婚，就必须保持忠诚。不该有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要有。”

车子开进沈家院子，沈苏良握着方向盘，突然用德语问，“外婆，您认为什么算是不该有的感情？”

“没有结果的感情就是不该有的感情，孩子。”外婆同样用德语回答，笑得和蔼，“当然，结果是什么，需要由你自己来定义。”

苏淮突然不满插嘴，“你们怎么又说德语啊？我都说了我听不懂，你们还这样。”

下意识的语言转换，要不是苏淮委屈控诉，沈苏良自己都没察觉到。

但苏淮说话没头没尾，抱怨了这一阵又不吭声了。

“你先回去吧。”外婆搀着沈苏良的手下车，后座的方任年和苏淮也被管家抱下车。

“许家他们今晚也喝了许多，”外婆拍了拍沈苏良的手背，“唉……任年太没分寸。你明天打个电话去问候一下，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失礼。”

沈苏良应下，“好。”

*

许从舟回到家的时候，全身骨头都要散架。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许从舟找来充电线给手机插上，打算跟小小说她今晚在家睡，不用给她留门。

打开手机却发现小小半小时之前给她发了一连串消息，还打了两个电话。

小小的包落在了自习室，身份证学生证还有宿舍的钥匙都在里面。她忘记周四的自习室晚上九点关门的规定。

许从舟回拨过去，问她现在在哪里。

小小委屈巴巴，图书馆刚闭馆，她被赶出来了，“舟舟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回去。”许从舟揣上充电宝，顶着发胀的脑子跟许褚红说她今晚回宿舍睡。

许文越还在守着马桶狂吐，许褚红放心不下，把车钥匙给许从舟，说司机也下班了，晚上打车不安全，让她开车回去。

但学校晚上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出，校门口也没地方停。许从舟还是准备打车，“现在才十点，没关系的。”

许褚红突然想到了沈苏良，“你沈叔叔在学校工作，职工的车应该在保卫处都登记过的，可以自由出入，他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回不回家，叫他顺路带上你。”

见许从舟没动，许褚红问，“你有他电话吗？”

许从舟当然有他电话号码，她甚至能背下来。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拨出去。

许从舟扭捏，“我还是发信息吧。”

“发信息多慢呐，他要是没看见你还得等他回复。”许褚红没给许从舟退缩的机会，催她，“打电话吧。”

许从舟按下呼叫键，胃里紧张得一阵痉挛。

沈苏良接通很快，“喂？”

熟悉的低沉嗓音就贴在耳边，许从舟喉咙发干，“我是许从舟。”

“我知道。什么事？”

许从舟没想到他记得她的号码，一时间走了神。刚好许褚红拿纸巾经过，许从舟如梦初醒，假装镇定逃到窗边，“你今晚回家吗？”

“嗯。”

许从舟大口呼吸窗外的冷冽空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室友的钥匙落在自习室了，明天才能拿回来，所以我今晚得回宿舍休息，但是现在有点晚了，我妈妈不放心我打车回去，你方不方便载我一下……”

沈苏良耐心听她讲完，答应，“可以。你现在在家吗？”

“在，在的。”

不出五分钟，沈苏良已经把车开到了许家门口。

许从舟本想去拉后座的车门，沈苏良降下车窗提议，“坐前面吧，前面没有那么晕，会舒服一点。”

许从舟于是硬着头皮坐进了副驾驶。

“好点了吗？”沈苏良问。

“好多了。”许从舟违心回答。她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

“今晚是方任年做得太过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许从舟揉揉眼睛，脑袋越来越昏沉，反而抵消了最初的紧张感，“没事的，总要有人喝。”

车子开到图书馆前面。小小缩成一团坐在图书馆门前的阶梯上，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

许从舟道了谢，解开安全带下车。小小认出许从舟后马上飞奔过来，在她的介绍下向沈苏良问好，“沈老师好。”

“舟舟你喝酒了？”小小走近了才发现许从舟眼睛一直都没完全睁开，眯成一条缝，眼神迷离，双颊上是少见的粉红。

沈苏良替许从舟回答，“家里聚会，她喝了一点。”

又开出一段距离将两人送到宿舍楼下，沈苏良开车要走。许从舟走出几步，内心挣扎千百回，把钥匙给了小小，一个人折返回来敲了敲车窗。

沈苏良已经发动了车子，准备等她进门再走，见她脚步虚浮走回来，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于是下车拿手背去探她额头，“怎么了？”

她的脸现在很红。

“我今天见过你外婆了。”许从舟的酒劲有些上来，连带着声音都比平时软糯了几分。

“她很喜欢我。”许从舟半眯着眼，想把面前重影的男人看得更清楚一点，但又怕看得太清楚了，反而丢掉表明心意的勇气。

酒壮人胆。从她坐上沈苏良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酝酿了。

她醉得慢，但现在醉得刚刚好。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沈苏良把手从她额头上撤下，“从舟，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