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温柔(110)
“你不是去见江泽了吗?”心澄想知道林昭苏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让任大小姐这么帮他。
“我是真没想到你今晚还会回来睡,我这月老给你俩焊的钢筋都让你俩掰断了。”晓声笑。
“费心啦,月老姐姐。”心澄假模假式地给晓声做了个揖。
“赶紧换身衣服吧。”晓声贴近了心澄的耳朵。
“怎么了。”心澄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身上有一种很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这下这条裙子不送你也不行了。”晓声说完就大笑着爬上了床,只留心澄一个人在底下面红耳赤。
今天是周五,沈风禾和岳蓉照例不在。
稀奇的是林碧儿竟然也开始夜不归宿了,她不是昨天还宣称自己是单身吗?
于是偌大的宿舍就只剩下心澄,晓声和如男。
今天的如男很反常,早早回来上了床还用被子蒙着脸,往常她都是要看书看到熄灯前的。
“如男,你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晓声忍不住关心到。
“没事,只是累了。”如男的声音瓮声瓮气,明显是哭过。
晓声和心澄对视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
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
如男或许是全学院唯一没有手机的姑娘,所以宿舍的电话机常年只放在她的床头。
她不接,那个声音便不依不饶。仿佛对方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必须要她做抉择,终于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真的没办法。你知道我是多努力才能勉强养活我自己的吗,生活费给了你,我接下来一个月要怎么活啊!”
如男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然后把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了出来。
那电话好像不是摔在电话机上,而是摔在了心澄和晓声的心上。
她们俩同时一哆嗦,彼此无言地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作何反应。
许久之后,如男抬起了头,她泄愤似的揪下来一大截卫生纸,然后又叹了口气小心地扯下来其中一格,将其对折,擦了擦鼻涕。
便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一下子刺中了心澄和晓声。
如男太不容易了,她家境贫寒,她总是默默无闻,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却从大一到现在成绩一直保持着专业第一。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顽强地活着,从不给人惹麻烦。
她就像是春天路边最不起眼的一朵小黄花,虽没有耀眼的美丽,却可以对抗严寒。
所以电话里的那个王八蛋到底要干嘛,把好好一个姑娘逼成这样?
“心澄,晓声,你们,你们可以借我一点钱吗?”程如男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
“钱的事倒还不是大事儿,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任晓声忖度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她是真的想拉她一把,不想让她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如男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用刚才剩下的卫生纸擦了擦。
“我弟弟让他们工厂里的一个女人怀了孕,被人家老公打上门来,需要很多钱摆平。”如男这句话的声音蚊子嗡嗡一般小,她实在难以启齿。
“那个三天两头打电话找你要钱的男生,是你亲弟弟?”心澄实在忍不住了。
“是。”
“他成年了吗?还念书吗?”
“刚刚成年,初中毕业就没念了……”
“一个成年的男人整天好吃懒做却要伸手管自食其力的学生姐姐要钱花?”心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况且,没钱他还敢招惹人家有夫之妇?”晓声也愤愤不平。
“他说他如果拿不出钱来,人家老公就会打死他。”如男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咽起来。
“就让他被打死算了!不然你要被他拖累一辈子!他今天要三百你给了,明天要五百你又给了,那么以后是不是他买房买车也要来找你,娶妻生子也要来找你?”
心澄一语中的,她不能替她做决定,但是她相信智商超群的她自己能想明白。
“而且,你越管他,他就会越不成器。”晓声再补一刀。
如男怔怔地流泪,半晌无言。
她生于一个贫穷且重男轻女的家庭。穷到她母亲在家里的一床破棉絮上生下的她,穷到在她上高中之前家里都没有装电灯。
母亲是个刻薄又守旧的女人,她曾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儿说,女孩子念书没有用,还不如早点辍学去打工帮弟弟攒老婆本。
甚至于为了阻止她念书,他们从高二那年就断了她的生活费。
她经常被噩梦吓醒,梦里的母亲面目狰狞地扯着她的脚,用全世界最难听的语言咒骂着她,让她把她的血她的肉她的一切都留下,因为那都是他们给她的。
她曾以为她考来遥远的东原就能逃掉一切,却原来,她永远都逃不掉。
“男男别哭了。”心澄和晓声难过地爬上床抱住了她。
心澄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艰难,却不想有的人,光是保持呼吸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对不起,让你们为我难过了。我实在是太压抑了,说出来不怕你们看不起我,我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死……”
“他们从我高二开始就不管我了,我几乎是饿着肚子考上的大学。我本想着毕了业赚钱就好了,可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如男哭到抽噎,她已经被负能量腐蚀的面目全非。
“傻瓜,为了这些人就去死,你也太给他们脸了!”晓声用力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干,然后又帮如男把头发别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