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温柔(41)
待她醒来时,视线里唯有青灰色悠远的天空和白茫茫冷寂的大地。
高级雪道向来人少,她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头很痛,身体快要被冻僵。
她甚至一度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谁,又身处何方。
她迷茫地站起身来,脑子里全是错乱的时空碎片,可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其中一片。
“心澄!”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地朝那个身影望去,来人浓眉大眼,笑容质朴。
“哥!”她认出了凤喜哥。
“打你好几个电话你没接,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好,天晚了,我们回去吧,你嫂子等你回去煮饺子呢。”
“好。”
心澄在乡下过了一夜,周日下午,凤喜亲自叫了车把她送回市区。
小区对面的街心公园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埋葬去世的宠物狗。
大爷吃力地挥舞着锄头,大妈则站在一边抱着狗狗不住地拭泪。
便是这个画面,让心澄看怔了。
她突然就想起母亲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去世的,那个时候父亲也已不在人世,可是要谁帮她挖开这埋葬她青春的冻土呢?
心澄有一个重复了多年的梦,梦里是无边的荒原和漫天的红。
她赤脚站在荒原上,看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活人,也看不到脚下的路,她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一个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跑,快点跑。
然后她便在梦境中的一片荒芜中奋力地奔跑,后面的火一样的红越逼越紧,她的每一步都向踩在虚无之上,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
那种被死亡追赶的感觉太过于恐怖,以至于她每次醒来都会忘记梦中那个温柔的声音到底都跟她说了什么,可是她却笃定,那个声音来自于母亲。
她从死神手里跑了出来,可是母亲却永远留在了那片恐怖的红之中。
狗狗的身体入了土,可是心澄却在一旁哭到不能自已,哭到身体颤抖。
“姑娘你家里也养狗吗?看你哭成这样,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我家元宝陪了我们快十年啦,它尽力啦,是我们不知足。”
大妈反而安慰起了心澄。
“这世上万物啊,各有各的缘法,强求不来的。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可要活得更开心点,因为我们可不只是为自己而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希望您和大爷以后的日子每天都开心。”心澄弯下腰给二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个躬。
“好孩子,你也是。”
心澄抹干脸上的泪痕,终于懵懵然向家的方向走去。
“生日快乐!”
心澄打开门,发现家里的客厅都是气球和鲜花,所有人都带着大大的笑容来门口迎接她。
姨妈姨父在,哥哥在,易冬和美珠也在。
她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感动。
“我说你们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呢!”
“要不怎么说是惊喜呢!房间我们可是布置了大半天呢!吃你一口蛋糕容易嘛!”易冬接过她的羽绒服。
“幸亏我没把你们拉黑,不然这回还没法收场了。”
“你放120个心,我们哪敢真得罪你这个天蝎座!”美珠帮她把帽子挂起来。
林昭苏听见她的声音便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线衫,扎着亚麻色的围裙,袖子挽到手肘,手里还拿着锅铲。
她朝他点头微笑,客气而疏离。她睫毛上的霜融化成水雾,让人看不清她的心事。
林昭苏胸口一窒,一种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他立刻转身回了厨房,那里还有最后一道炒青菜没有上桌。
“哎呀,这才几天不见,丫头怎么瘦成这样了?看这张小脸跟巴掌似的,黑眼圈都出来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林伯扬心细,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瘦了吗?可能是学习太累了吧,您要是心疼我,待会可以给我包个大红包。”心澄跟姨父眨了眨眼。
“妈,您看您和我爸养出的这个小财迷!”林昂撇了撇嘴,眼神却是宠溺的。
“胡说什么,你妹妹现在要同时修大一的学分,多辛苦啊。”
“还是姨父心疼我。哦,哥别忘了还有你那份儿,反正你一个单身人士也没地方花钱,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忙。”
“嘿!”
“吃饭吃饭。心澄,阿昭为了你这顿生日餐可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一会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喻文沛把心澄把按在座位上,帮她摆好餐盘。
“阿昭是谁?”心澄疑惑地望向姨妈。
“你这小猴!”喻文沛嗔怪地戳了戳她的头。
林昭苏端着盘子走进餐厅,刚好听见她这句话,他脚步微顿,然后嘴边蔓延出一朵苦涩的花。
她这是,连与他的相识都要彻底否决。
那天的生日派对,她热情洋溢地满场飞,和每一个人都相谈甚欢,唯独一个眼神都吝啬赏他。
他没想到,她竟厌恶他到如此程度。
酒过三巡后,心澄感觉自己终于暖和过来了,脸上也逐渐有了桃花色,变得娇俏可人。
她向来喝了酒就比平时话多些,然而今晚的话好像格外的多。
“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准备了什么礼物也赶紧拿出来吧,一会我喝醉了可是连谢辞都不会说了。”心澄笑着向所有人伸出手。
“早给你准备好啦。”
易冬从身后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是一只滑雪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