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人吹哨(125)
他画还没画完,但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幅画,就叫做《光明》。
·
王诗晴后来又闹了几次,包括起诉傅家、要追究傅蕴然的挑唆她自杀的责任等等,但傅蕴然报警说她骚扰的案底还在派出所留着,王家是怎么也占不了便宜;傅家又比王家势大,最后这件事在对方赔了些钱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她彻底成了别人口里的笑柄。
王诗晴又养了几个月,学校里的功课一落千丈不说,腿虽然长起来了、能走路了,却落得个终身残疾,以后只能当个瘸子。
王母整日以泪洗面,但看女儿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混不吝样子,却又悲从中来:“都怨我啊!都是我的错啊!是我把你惯坏了……”
王母自小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老家那边都重男轻女,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弟弟,她这个当姐姐的,从小只能在父母的冷厉眼神下“让着弟弟”。
她和王父结婚后,第一胎就生了个女儿,公婆似乎不太满意,但因为计划生育也不能生二胎。
王母想起了自己从前受过的苦,暗自发誓要像宠心肝宝贝一样宠爱女儿,因此王诗晴的家境虽然一般,但却自小娇生惯养。
而王父也秉持着“儿子穷样,女儿富养”的老一辈经验,把王诗晴当眼珠子疼。
王诗晴有些小聪明,学习成绩也很是优异,不然也不能考上京华美院、和傅蕴然当校友,这样一来更受家里人重视。
如此种种,才把王诗晴惯出这样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自以为全世界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活,地球都要按照她的意愿来转。
但傅蕴然给了她当头一棒。
·
王诗晴没活几年,她从美院办了休学后,整日躲在家里不肯出门,更不肯见人——看啊,所有人都在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她!就因为她是个瘸子!
还有傅蕴然!她如今落道这幅田地,都是为了谁?居然对她不闻不问,真是混蛋!
他怎么不来娶她?
她好恨!她好恨!
王诗晴拄着拐来到客厅,打开电视。父母为了养她、还债,都在外面辛苦地工作,家里只她一人还在静养。
但电视里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她随便调了几个台,居然在一角新闻里看到了傅蕴然!
王诗晴眼睛死死瞪着那副画面——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看下面那行“青年画家们近期在xx进行展览,市民观众络绎不绝”,她就知道——绝对是他!
绝对是他!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现在拖着一副残缺的身体,只能在家中苟延残喘,而电视上的傅蕴然却过得春风得意?
她好恨!
王诗晴气得抽起拐杖开始敲自家的茶几——因她连续打烂了两个玻璃茶几,王父王母怕她被玻璃片划伤,已经将茶几换成实木的了。
她一棍子下去,茶几只是霍然出现了一道印子,本身却并没有坏,更没有“哗啦”碎成一片,给王诗晴带去那种破坏的爽感,她心中那口气不禁愈发郁结。
王诗晴又狠狠地在客厅乱敲了几下,却腿一软,整个人被敲打而来的反作用力猛地往旁边一弹……
“啊!!!”
她手忙脚乱,刚想使劲站稳,但那一双残腿反而成了莫大的掣肘,倒得愈发迅速起来,头直直地就嗑向硬邦邦的茶几一角。
……
等王诗晴再睁眼时,正看见天花板粉刷得很白,还以为自己在医院,但……
她又歪了歪头,医院的墙上应该没有这些花花绿绿的海报吧?
她迷迷糊糊地直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当初大二那会儿,刚搬到学校本部时的宿舍里,对床的姑娘正忙着化妆。
“晴晴?你起来了?”姑娘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她正往脸上拍气垫,看她醒来才松了一口气,把灯光调亮了一些,仔细看了看脸上的底妆,“快准备吧,她们俩先去占座了!咱们一会儿一起去礼堂!”
“礼堂?”
“怎么?你睡晕啦?”姑娘把画歪了的眉毛擦掉,“不说好一起去学校的文艺晚会吗?”
“哦……对对对!”王诗晴笑笑,“我刚醒,还没缓过劲儿来。”
姑娘闻言便不再说话,转过身来继续化妆。
文艺晚会……
王诗晴眼中突然有了奇异的光——
傅蕴然!傅蕴然!
你想不到吧?我又……回来了。
·
傅蕴然有个不好的习惯,他喜欢听歌。
这种习惯按理说也没什么不好,但他时刻塞着个耳机,也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王诗晴目光灼灼,死死地跟在傅蕴然身后——她上一辈子对着他穷追不舍,早已练就了一身跟人的本领。
偶尔碰到傅蕴然认识的人,他也只是戴着耳机挥挥手,祭出自己灿烂的笑容,别人也注意不到他身后的那个似乎只是路过的其貌不扬的姑娘。
京华美院的历史很是悠久,但历史悠久,也就意味着学校里有很多上个世纪就建立的老教学楼。楼外面爬满了爬山虎,楼里面也有一种浓浓的苏式建筑的派头。
更要命的是——没装多少监控,全是死角。
傅蕴然的耳机里响起一首歌,他最近知道了点那个歌手的黑料,听见就烦,便解开手机、在歌单里划拉了几下,好找一首喜欢的歌顶替上来。
他一连换了好几个才终于满意,把手机黑屏。傅蕴然正要把手机往兜里揣,却突然吓了一跳——
他赫然从已经黑屏的手机上,那屏幕的反射中,看到一个紧紧跟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