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人吹哨(145)
他大步走来,把滚烫的茶水往张婶桌前一放:“您喝水。”
张婶看了看还冒白气的开水,抽了抽嘴角:“婶子还不渴呢……”
“您还没进门就开始说起话来,一口气说这么多还不渴呢?”魏文续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比!”
刘彤瞪了他一眼,把人往自己那边拉:“满嘴跑火车!跟长辈说什么呢……”
张婶感觉这小子说话意有所指,颇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有没有证据。何况她今天真的是带着任务来的,势必要说服刘彤!
还没等她开口,魏文续就抢先一步:“你知道我爸以前打我妈吗?”
刘彤心里一紧:“褚翾!”
张婶尴尬地笑笑:“知道……知道,不过这不都过去了吗……”
魏文续又问:“咱们这片妇联的那位干事,我记得是你堂姐吧?她怎么也不来管管?”
张婶恼了:“你这个小孩儿怎么一直提过去的事!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旁边的刘彤心也慢慢冷下来,她听到张婶说这事都“过去”了,却有种莫名的悲哀,她是猜到了丈夫失足溺水的真相的,要不是褚翾,这些事能过去吗?她怕不是连命都没了!到时候这些人也会这样轻飘飘地说一句“都过去了”吗?
这阵子褚翾表现得很乖,乖到她都有些忘记过去的事情,只见魏文续轻轻捏了她一下,给了她一个按兵不动的眼神,继续道:“几年前我妈带着我去别地儿住,也是你们带着人大张旗鼓说再不回家就要报警,把我们强行接回来的吧?”
张婶哑口无言,暗自埋怨居委会怎么把这项破差事交代给了自己,全然忘了两个小时之前,她听说有“大笔的提成”后争抢不休才争得的这项任务,还一口气把一万提到了十万。
张婶接下来又被魏文绪使出各种话术来一阵挤兑,眼看今天出师不利,喝了半杯稍微凉下来、但还是挺烫的茶水,灰溜溜地找了个借口走了,一路上避开了他人的目光与打听声,留下魏文续和刘彤两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妈。”魏文续轻咳一声,“咱们搬家吧?”
刘彤这回没提出那么多问题,也没什么不舍,只垂着眼静静地坐了会儿,回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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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走得悄无声息,魏文续因为父亲去世,之前就向学校那边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如今也只是请假变转学。
褚翾之前上的那所学校的初中部成绩不怎么样,高中部的本科率更是一言难尽,刘彤不满意好久了,但却没什么能力改变,但她此时有了钱,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两人离开这座城市,也没去省会,反而去了西部的一座城市,那里气候干爽,人也淳朴热情,饮食也吃得惯,在魏文续看来,很适合刘彤以后一个人生活。
说来有趣,那些在张婶口中“多有帮衬”的邻里,居然不是第一个发现他们搬走的人,反而是褚家的小姑子来探望嫂嫂,才发现人去楼空。
那会儿张婶还在居委会胡搅蛮缠,做了周密的计划,打算重整旗鼓定要让刘彤出一波血,却不知人都走了。
褚建华去世那会儿,褚家好多人都上门来帮忙、随礼,劳心又费力,随的那些钱也让刘彤度过了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时候。
但她毕竟姓刘,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兄弟的遗孀,儿子的未亡人,侄儿的母亲罢了,她永远是个外人,刘彤自然不想与褚家有什么过多的纠缠。
她细心地买了各样礼物,另外还封了红包,和出力较多的褚翾大伯那里讨要了各家的地址和电话,在临走之前邮寄了出去。
即是感谢,也是再见。
褚翾的大伯颇有些不明所以,但只当她是想以后走亲戚,褚家人除了远嫁沪上的一个妹妹,大多都在这一片,最远的也只是跨个省,他便在家族群里征询了意见后给了刘彤。
小姑子住的近,收到了东西后惊讶不已,便循着上次来的地址找上门来,却发现房门已锁。
这套房子虽然归褚建华一家住,但产权其实在二厂那边,因此刘彤也无法将它挂牌出售。若是租出去,跨着半个国家和房客打交道也是个不大不小、难搞的首尾。
刘彤索性就锁了,打包了一些要用的东西带走,保留了几十年来的布局没动,只放了一个褚建华的照片在客厅让他看家。
照片照得很精神,褚建华毕竟底子好,被摆在客厅里的那张大桌上。那里是褚家的餐桌,又是他的酒桌,也是他的牌桌。
他二十多岁时和刘彤搬进来,在这张桌子上亲手给怀孕的她炖了一条鱼补身体,又过了五年,天天在这张桌上醉意熏熏,闹得家宅不宁。
搬到新居的第一天,看着整洁却空旷,没什么人气儿的房子,刘彤颇有些手足无措,但她回头看了看儿子,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回身抱住他,用脸颊蹭了蹭魏文续的耳廓:“小翾,以后跟妈好好过啊……”
魏文续沉沉地“嗯”了一声,神色莫测。
没有以后了,也没有褚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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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笔钱放着也是放着,刘彤干脆买了几套房租出去,下班后每天围着魏文续打转,平时就在附近的花店工作。
她怕自己闲的厉害,就找了份离家近的工作,钱也不多,但也不累,而且能和鲜花与香气为伴,每天按时上下班倒也惬意。
刘彤还跟花店的老板娘学会了不少插花和包装的手法,家里每周都会换一束新鲜的花束,换下来的花都被刘彤制成了干花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