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深(73)+番外
“都是平日用得到的东西,我叫他送到村子里去,分给那儿的老人孩子,”她抖了抖空荡荡的钱袋,苦着脸说,“这几日就靠你了。”
在看到赵钦明眉间的不解转为惊愕之后,崔岫云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出门不带钱?”她问。
“我看你带了。”
完了。她是忘了,但凡有人跟着,这少爷脾性的人是什么都不带的。
他们方才在村子里时,还顺道问了死在寺庙的书生和杀他的屠夫的事。
众人皆说,两个人脾气不对付是有几年了,平日屠夫私下里也总是对书生喊打喊杀的,那日的确是被书生气坏了。
不过可疑的是,那书生若是个家里有钱有势的,必不会住在寺庙里。但村民们皆说他虽未能考取功名,平日里吃穿用度却极为讲究。
他还常常从县里的妓馆请姑娘到村子里,他也就从寺庙出来到村中与那些女子私会,随手一打赏,都是普通农家一年的饭菜钱。
而他平日里并没有劳作,整日也只是在寺庙里。
“所以他的钱大概率是从寺中来的,或许与寺中囤积的财物有关。”崔岫云推测道,那这书生的死就可疑了。
故而他们到了县里,循着村民所说那书生常请的一妓子所在的妓馆所在找了过去。
他们俩才踏上那妓馆的台阶,在他们前面的两人就被妓馆的龟公打了出来。
“说了不接待你们这些外乡人,谁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快走快走。”龟公摆摆手,而后狐疑地看向正想靠近的他二人。
刹那间,赵钦明想着如何脱身,却突然被崔岫云抓住双手。
她双眼噙着泪,殷殷切切看着他,哀怨着说:“苏郎真要把我放到这儿吗?”
怎么说来就来。
他喉结微动,欲要说话,又被她打断。
她取下发上银钗交给他:“你拿到钱要好好用功读书,我等你来赎我。”
……
那龟公喜笑颜开着拍拍赵钦明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讲:“每年都有这么一两个外乡女子是这般来我们这儿的,在自家地界儿上不好混嘛,不过今年你们倒是头一例。”
这番说辞没惹起妓馆的人的怀疑,崔岫云顺顺利利进去了。
她朝着他挤眉弄眼了一阵,就被楼里年长的鸨母牵着手走了,剩下捏着一袋钱的赵钦明黑着脸。
他步履缓慢地走到小巷里,低声说:“出来。”
一个身影忽然坐到了他面前的墙上。
上弦月翘着腿看着他,他道:“你看顾好她。”
“可以,”她挑眉,“叫声舅母来听听。”
他冷了脸。
上弦月长叹一声:“不愧是他教出来的人。行吧,不难为你。”
“等等,”看上弦月要走,赵钦明又叫住了她,“我舅舅为什么让你去保护柳叙。”
上弦月微侧过头,鼻尖顶着烈光。
“因为他欠柳家一个人情。”
仅此而已吗。
赵钦明是一个人回寺庙的,兔子沙弥还特意备了一碗素粥想给崔岫云的,见她没回就问起一句。
“她……同我争吵了,今日宿在外头。”赵钦明解释着。
兔子沙弥一副看惯的模样,自己吃上了那碗素粥,边吃边跟赵钦明唠叨起来。
佛理也讲,世间俗理也讲,兔子沙弥教着赵钦明要如何协调夫妻之道,多多忍让体贴之类的话。
“你个小和尚懂这么多啊?”赵钦明被他逗笑了。
“人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兔子沙弥咽下一口粥,神色带着可惜的样子捧出一个油纸包,“早上姐姐送我一盒山茶油,我想把这糕点给她的,她却没回来。这糕点都要坏了,恐怕也不能给她了。”
小沙弥拆开油纸包,一副郑重虔诚的模样。
赵钦明笑看他如此,却在看到那糕点后,脸色骤变。
“哪儿来的?”他抓着小沙弥的手问。
沙弥不解:“是副寺给我的,他从外头带回来的,偷偷只给我一个人的,你千万别说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
“大抵,四日前。”
这糕点金色酥皮,却是一股奶腥味儿。
是五日前宫中宴请大姚使臣时,也是赵钦明和络素打了一架那一晚,皇帝命人做的大姚糕点。
副寺在广化住持死后,进过宫。
第48章 见是故人来
靛蓝深紫的轻纱帐子在这夜色里显出媚意,崔岫云回到屋中才坐在案前,一颗石子飞到自己面前,她朝窗口望去,上头多了个瓷瓶。
“是迷药,拿着防身。”窗外有声音。
崔岫云听出来者是谁,也便收下。
这初来的两天自然是得先教规矩的,她去过京城里的声乐之所,那儿的乐师也好,妓子也罢,总是互相以礼相待,显得疏离克制,觉得要打探消息恐怕有些难。
这儿的人有些不一样,茶余饭后客人不多时,便都坐在一处,自己的胳膊和腿常常搁在别人身上,闲适松散坐着,没有半分雅致,聚在一块儿玩扔骰子,念叨着这日里的事。
虽是乡野俗气,也亲近许多。
崔岫云很快就发现了常常与那书生来往的“旗娘”是谁,在旗娘痛骂完今日找她陪酒的客人狐臭味儿太重后,猛灌了一口酒,见崔岫云新来,倒也热忱。
“那个住在寺庙里的下流胚子?”旗娘忽而被人提醒起从前的常客,将炒熟的西瓜子甩了一把到别人身上,“死早了,他的确是大方。”
“这人家中雄厚吗?”崔岫云问道。
旗娘摇头:“我问过他两回钱是哪儿来的,他骂我多管闲事。不过有一回我到山里去找他,就在那寺庙后头,看到他出门时,寺庙里的和尚给了他一枚银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