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顶流放飞自我了(163)
但,乔木呢?
“乔木……”
昏暗的室内,老人坐在高背的椅子上,双目炯然有神,雪白的头发尽数梳到了额后,显得精神又利索。
林郁进来前想过他是什么样子,他想,老人年近百岁,又病了很多年,估计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说不清话了。
他来一趟,就算没别的收获,也可以当是探望孤寡民族英雄。
可是没想到,老人精神矍铄,思路清晰,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乔木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很书生气,一心做学问,从小到大脾气好,对人从来没有重话,见谁都是笑吟吟的,和我不像,是像他母亲,像你奶奶……太像了。”
后边这句太像了,却是看着林郁说的。
林郁与他面对面坐着,身侧是一盏落地台灯,看得出有年头了,台灯上有个置物架,放着香炉,发出某种幽静的像深海一般的香气。
两人碰面没有惊天动地的琼瑶式哭喊和拥抱,只是彼此望了望,像动物隔着一定距离彼此嗅了嗅对方的气息,心中了然,便算数。
而后,老人便开始慢吞吞的讲着一些他认为林郁应当知道的事情。
又或是太久没人聊,他需要一个对象,让自己梳理一遍过往。
“你知道吗,他第一次和我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不是高兴,是害怕……后来,他又回来说,他有了一个孩子,那个时候我已经病了,我一直不记得,但今天我记起来了,那天他欣喜若狂,可平静之后,还是说害怕,他不敢见你啊。孩子,我问你,后来,你们见过吗?”
林郁没吭声,面对老人炙热的视线,下意识偏开了头。
算见过吗?
那短短的一瞥。
“哦……没见过吗,”老人声音低落下去,然而想到什么,旋即又道:“可是他看着你,他一直看着你呢。”
林郁一怔,随即心口发烫起来。
他十五岁,在滨海那次,乔木一定是回来看他的。
他也……有父亲。
虽然素未蒙面。
他心中所缺失的拼图,补上了一大块。
林郁转回了头,看着老人的眼睛。
太奇怪了,就好像在照镜子,看着他自己一样。
虽然衰老让老人的面部肌肉和骨骼都有了变化,两人的样貌已经大相径庭,但那双眼睛不知怎么的,久经岁月考验,仍然是原先的形状。
老人也缓缓转头,看向林郁这张年轻的面孔。
一老一少,仿佛隔着时空在对望。
他也有过轻狂岁月,挥斥方遒,如今坐在昂贵空旷的大屋子里,快要死了,往前回溯,仍然很难以成功或失败来定义自己。
临老,并无太多遗憾和懊悔,只是难免觉得孤独。
林郁想过一阵,犹豫一下,还是握住了老人的手,“离开的人,在以另一种形式在看着您。”
老人微微笑着,十分淡然,“老头很快就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了。”
“不,”面对一个将死的老人,林郁没有含糊其辞,“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他们,起码乔……我父亲,和我母亲就在那个地方,过的好好的,活生生的,您相信我。”
他语气笃定,目光毫不闪烁,是真有其事。
老人走过两个世纪,见多识广,慢慢也回过味来了。
是这样啊。
看老人微微颔首的动作,林郁知道,他已经飞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能接受,”林郁斟酌着开口,“您能理解吗,世上一切都已经注定,所有东西都被暗中安排好了。”
老人却不当回事,只是笑道:“老头当然信命。”
林郁一怔。
“就像一本书,”老人指指前方嵌进整面墙壁中的书柜,“三千世界,字里行间都蕴含着它的道理,设了背景,那是时,给你机遇,那是运,合起来,是你的命,这是全天下通行的道理,有何不解?”
他这样解释,居然奇妙的贴合了林郁未描述出来的东西,林郁又发问:“那您不觉得不甘心吗?”
老人仍然是那副神态,好像听见小辈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年轻时狂傲,敢与天斗,才说这种话,你睁开眼看看,它还给了你很多呢。”
林郁缓缓眨动着眼睛,无声的注视着他。
老人原先是笔挺的坐在椅子上,但此刻力竭,缓缓向后靠去,积攒着炮火和风霜的皱纹竟然也舒缓许多。
“看看你抓在手里的,你会懂的,不懂的话,向前走,别怕,别回头。”
.
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
先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而后走出一个高瘦俊秀的年轻人。
唐绍钧一直等在门外,靠着墙假寐。
听见声响,他忙两步走上前,握住林郁的手,“怎么样。”
林郁低头看看一双交叠的手。
抓在手里的吗?
他心里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最后勉为其难的想道:算了,不计较了,就这样吧。
街头纷纷扬扬的落下了一场大雪,很快就给屋顶戴上了白帽子,将处处装点了起来。
唐绍钧问:“你们谈了什么,你还好吗?”
“谈了……谈了人生的奥妙。”
“?”
林郁又一次哈哈笑起来。
唐绍钧见怪不怪,把他拉的再近些,裹的严严实实的。
气温太低,冷风严寒,两人相互依偎走在异国的街头。
“你要买什么吃的?你先上去酒店,我给你买上来。”
“不,我自己买。”
林郁挽着他,继续在大街上走着。
街上人都包成了一个个行走的粽子,没人有空看他们两个是谁,他们不过是一对自在的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