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女儿不下嫁(115)
“我记得,令堂去世的时候,邹捕快还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吧,啧啧啧,那么小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割掉脑袋。”
“哎,那血~应该溅了你一窗户吧呵呵呵……”
握白玉刀的手,禁不住颤抖,突然发狠下力要斩断女人脖子,然而雪粒子一个绕脖回环,轻松躲过。
“啪……”
银辉清月下,亡骨鞭深冷透腥味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邹欢右手臂,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泉涌。
“真是细皮嫩肉,经不得打。”
邹欢像感觉不到痛,一个鹞子翻身,猿猴偷桃,白玉刀突然出没射向雪粒子腰身,她倒身一翻,脚尖踏在白玉刀身,“啪~”又是一鞭脆响,开花在邹欢后背。
“就凭你这功夫,也想给你那狐媚子母亲报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只不过是个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女娇娃,居然也想出来在江湖里分一杯羹,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我天兴会不在京都,就连你这种杂碎也能做到小支队捕头。”
“混蛋,闭嘴。”
邹欢杀红了眼,招式刀法都已经凌乱了套,毫无章法的砍杀,雪粒子招架起来,隐隐有点儿吃力。
母亲是邹欢的禁忌,就像曾经被烈火灼烧的肌肤,藏在鳞片下,一旦鳞片被逆碰,往日伤口重见天日,霎那间,腐烂腻臭,感染至疯。
“铮……呲……哐……哗啦……”
“在那儿,快……”
雪粒子捂着手臂,望了眼底下巷子里涌来的官兵,打了个口哨,宇超得到指令,钢刀凝气,劈开燕姐青蛇剑结阵,踏入夜色。
燕姐追了两步,看见邹欢脚步踉跄,腥味儿浓郁。
“头儿,你受伤了。”
浓稠血水顺着刀刃滴滴嗒嗒,温热着冰冷刀刃。
邹欢一向稳沉着眸子,空荡荡,麻木无神,不过只是一瞬,在燕姐着急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就恢复了正常。
“没什么问题,我回去吧。”
她胡乱将白玉刀身上的血迹,在衣摆上蹭了蹭,插回刀鞘,跃下房顶,与追来的官兵汇合。
回到驿馆,已是三更天,邹欢让燕姐回房休息会儿。
她在院子里傻站着,望着开的正盛的昙花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好冷,抬脚去了书房,烛火通明,顾承平正在听官差回报追捕刺客一事。
她乖乖等在外面,直到官差汇报完事情出来,她才小心翼翼靠近书房,试探性地往里看了看。
顾承平正好出来。
“我正要去找你,没受伤吧。”
感受着顾承平掌心传来的温度,邹欢突然鼻子发酸,埋头在顾承平胸膛,大哭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姐妹
顾承平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将邹欢拥在怀里,下颌靠着她发顶。
邹欢哭的像个孩子,那个血雾弥漫的夜晚,腥臭浓郁,珠血飞溅,母亲在门外剪影被割裂头颅……
被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无助裹挟全身,刀法快剑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
“你受伤了。”
触碰到邹欢后背的黏湿,顾承平猛地将她从怀里拉开,握着肩膀,将她转过身。
黑色衣裳下,不易被觉察的血湿濡缕。
锐利的丹凤眼中盈满水汽,她轻垂着眼睑,哀怜无助,像只受伤的软猫。
烛光微凉,顾承平眼球布满血丝,却依旧聚精会神,拿着药瓶,小心翼翼给伤口包扎。
邹欢紧紧靠着床柱,面容困倦,温良的目光落在顾承平小心谨慎的身影上,被逼上恐慌高崖的心,渐渐被安抚下来。
打好包扎伤口布条的最后一个结,顾承平转身就要端着水盆去换干净的热水,被邹欢抓住衣袖。
“你休息吧,已经五更天了,我也要回去,不打扰你。”
顾承平冒着青茬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带着野性的粗粝。
“和我还要说谈打扰?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我睡软榻,你睡床。”
顾承平知道,师母的罹难对邹欢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时他才被师父带会丞相府,整座宅子死气沉沉,下人们脚步蹑轻,神色冷俊,寒冬腊月,空气干燥皲裂,转过回廊转角,眼前瞬间敞亮,黄的、白的、紫的、粉的山茶花争奇斗艳,花团锦簇,宛如春季。
垂髫小丫头重孝加身,跪坐山茶花丛下,粗简的麻衣与娇嫩的山茶,反差色差鲜明,抬头相望,哀愁凄悯的目光,穿透隔绝,重重映进顾承平心底,再也未能抹去。
“软榻那么小,睡着不舒服,我没事,可以一个人。”
顾承平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来。
“听话。”
没有过多言语,顾承平托着她的腰,帮她侧躺睡下,盖好被子。
“两个人,不孤单。”
邹欢咬着唇,眼角不争气又滚出泪珠子,她埋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模样,却不知,她所有软弱的样子,都只有他见过。
“乖,睡吧,我去打盆热水,洗个脸。”
“嗯。”
不同于邹欢这里的融情暖意,萧瑟冷风中的红羽女子,孤影独立。
宇超恭谨轻声。
“小姐,您受伤了,需要上药。”
平视硕大晚垂的明月,五更天,露气已下,沾湿衣裳。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白嫩的颈脖像系着红绸绳,诡异妖冶。
右手臂上的红羽,黏着血,已经粘到伤口凝固混为一体。
这个样子,伤口极容易感染。
“给杀手楼的人通气,信,已经’送到’顾大人手里,让他们随时注意驿馆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