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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有条羊街(52)

作者:张铁锅 阅读记录

所以爹地做了四菜一汤,和太太胡乱吃了点,剩下的都给女儿留着,这时候正好端上桌。

爹地做的饭菜味道肯定没的说,但是陈飒吃惯了,也不以为意。

安童就不同了,他那让东北炖菜和加拿大快餐滋润多年的味蕾哪经得住这么精细的家常粤菜的洗礼,又确实饿得厉害,看陈飒爸妈不在旁边,就敞开了怀,大快朵颐。

陈飒看他那副样子,偷偷笑了。

爹地和妈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进房看电视去了,还关上了门,嘁嘁喳喳地小声说着什么。

陈飒凝神听了听,也没听清。其实不用听,光看他们俩刚才看到安童那副十三点兮兮的架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打着什么算盘:三十二岁的老姑娘再不找对象,真成馊稀饭了。这小伙子看着还不错,能托付的样子。真是她好朋友的对象?

一会儿安童走了,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她想。

当然,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完全会错妈热情的本意了,妈现在可没心思管她的终身大事。

他们吃完了饭,陈飒妈打开门,从卧室里出来了,继续奉送着那瘆人的笑容:“小伙子,你来,阿姨有点事情问你。”

“噢...好。”安童迟疑地答应着站起了身,起身往卧室去了。这家人太奇怪了。

陈飒大感不妙,马上质问:“什么事儿啊?”刚要立起来,爹地却笑眯眯地按住她:“我给你看看脚。”

第29章 包租婆的泪水

他像一切华人父亲一样,对小病小痛、跌打损伤的治疗略通一二。

这会儿他在女儿的右脚上这里按按,那里转转,不停地问疼不疼,然后很有信心地笑道:“不要紧,没伤到脚踝,我拿正骨水给你搽搽,很快应该就能走路,‘撕包’(sport,运动)就可能不行。”

陈飒坐在那里,竖起了耳朵。因为房门打开了,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听见妈和安童的对话:

“小伙子几岁来加拿大的?”

“拔睡(八岁)。”

“在家跟爸妈说中文噢?”

“说。”

“那听说一般都没问题?”

“呃...行。”

“你家有女性吗?”

“女啥?”

“女的。就是你家有女的吗?在加拿大?”

“呃...有。”

“都有谁呀?”

“我妈。”

“就你妈呀?”

“啊。”

“那正好,你看啊,你妈跟阿姨年纪估计也相仿——就是差不多大,这个就是给阿姨和你妈这个‘爱挤’(age,年龄)的女的护肤的。”

“护啥?”

“护——肤!就是护脸!脸!”

陈飒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摸不清她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可以想象得出,安童那一脸卸了眼罩的驴的表情,不由大喊:“妈,你干什么呢?你让我同事回家吧!人家住密西沙加,开回去还要好几十分钟呢!”

等安童走后,陈飒才猛然想起她在哪儿见到过 Eternal Youth(永远年轻),就是一个传销啊!以前有个同事还想拉她入伙来着。

才一个多月没回家,妈怎么染上这个了?她简直不可思议。

多年前,她们还在南京的时候,在新街口的地下通道,也是被一个卖传销护肤品的姑娘拦下来,妈不但没买,还发扬了人民教师的风范,教育了人家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自毁前程。

此刻,面对女儿的质问,语文老师理直气壮道:“传销在加拿大是合法的。”

倒叫一向伶牙俐齿的女儿半天接不上话来。

妈在私家宝一家工厂干过临时包装女工,认识了几个国内移民来的女工友,其中有一个叫阿玲的福建女人,和妈特别要好,妈就是被阿玲拖下水的。

妈嘴里的新词一套一套的:“我们这叫 Multilevel Marketing,多层次营销。阿玲已经做了一年了,都是小领导了,每个月有好几百刀(加币)的被动收入。上个月还去拉斯维加斯出差的,参加那个‘炕万森’(convention,大会)。她还带她女儿去的,以后我也带你去。”

陈飒本想义正词严地教育教育,但是转念一想,妈多久没活得这么有盼头了?就把到了嘴边的说辞又咽了回去,笑着调侃她:“阿玲怎么给你洗脑的?”

妈嗔怒道:“还洗脑?没大没小!阿玲说了,你在中国是老师呀,还是学中文的,你的口才和组织能力应该是很强的。我一想,她说的对呀,我以前可是重点中学的语文教师......”

爹地一面收着桌上的剩汤冷菜、杯盘碗碟,一面捧场地笑。

一会儿他就该动身上夜班去了。

陈飒瞅空给安童发了个信息:“对不起啊,我好久没在家里住了,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搞起了传销,我希望她没骚扰到你。”

安童回了一个咯咯笑的表情符号,附加了一句:“没事,我觉得你的家人很有趣,做饭也很好吃。” 陈飒无情戳穿:“后半句才是你心里话吧?”

须臾,安童回了个害羞的笑脸表情符号。

兰珍是个遇事冷静又淡定,独立又能干的女人。

许多认识她的人都这么想,包括陈飒,甚至包括先勇。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时候她是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一个经济不是特别宽裕的女人独自住在加拿大,还当包租婆,天长日久,不论多不情愿,家里的小修小补都得硬着头皮上,不然就得承担高昂到咋舌的人工费,所以换灯泡、通马桶,甚至刷墙这类事必须完全不在话下。

然而,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家里的微波炉坏了几个礼拜了,换个新的比找人来修贵不了多少钱,可是麻烦就是不好换。因为这个微波炉悬吊在一个齐人高的架子上,又大又宽又重,她和陈飒站在梯子和凳子上合力,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搬下来,还差点把底下的四眼电磁炉灶台给砸了,比她还势单力薄的小蝶在一旁爱莫能助地瞅着。更别提再把新的搬回家,然后装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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