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19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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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看着元十三限的身影消失在长河中。
他轻声询问自己:“这是一种选择,也是一条道路吗?”
自从他补足了情心,从未如此清醒、认真地思考过这一点。
是的,这是一种选择,向着明知的结局而去,为自己一生的意气做终结,人生于世,未必要求圆满,不圆满,有时候也是一种圆满。
他独步天河之上,脚下是众生万相,过去未来,而元限选择落脚在当下。
这样的选择,在很多人看来是“疯魔”,但也可以说这就是人的“情”,是一种极端的“自我”。
亲情、爱情、友情是情,欢愉、愤怒、悲痛是情,悲悯、痴迷、疯狂是情。
如果看破了,放下了,那就是放弃自己过去的执迷,踏上新生,回归本我,成就大道。
如果看不破呢?
意动而情生,意不灭则情不绝,似乎是入了魔道,毕竟人心有涯,道途无涯,以有涯求无涯,殆矣。
可脚下这条长河是如何汇聚而成的?他在这个世界三十年来耕耘不息是为什么?
不就是要以有限的人力人心,来撼动这亘古不易的天命吗?!
顾绛垂眸看向天心中,他看见了在和皇帝下棋的诸葛正我,在屋顶上饮酒的方歌吟和桑小娥,月下赶路的许笑一和织女,看见了坐在灯前落笔疾书的盛崖余,坐在帐中出神的狄飞惊,坐在神通侯府墙上观望的戚少商,怀抱琵琶奏曲的温纯。
还有驻守云州的平民将士,在西州大营中望月的备甲骑兵,经营江南的迷天盟中人,见国之将变赶往边疆的高手,依旧坚守着一脉清流的文臣武官。
人生是有涯的,每个人活着来到世间,都知道自己终有一死,他一次次轮回,一次次踏着前人的台阶向上,也在一次次终结。
但依旧有一代代人沿着前人留下的脚印向着前路走去。
既然求道而来,试图突破自己的极限,再向前去,何必瞻前顾后?
这才是真正的执迷,为“道”而执迷。
看破看不破,执着,不执着,只要随我此刻之心,便是本真,无关成败。
而那问道之路,大可放心前行,纵我穷尽此生不至,也终会有人继往开来。
与我同行求道之人,古先贤,后来者,千千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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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侯府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
刑部的人望着米有桥和方应看的尸体,口中发苦,他已经将情况上报,传回的消息是让他继续看守“贼人”,上面已经调动了城防守卫军,官家听说米有桥死了,似乎觉得这是一个信号,是关七要来杀他的信号,干脆下令众人备齐弓弩围杀关木旦,哪怕杀不了他,也要把他赶出汴京。
官家甚至不放心地把诸葛神侯也派出来了,一定要盯着关七离开。
这刑部的探子心中嘀咕,也不知那位官家是不是也借此机会,躲到宫中哪个暗处去了,想到那位和李师师的传闻,甚至疑心宫中真的有地道。
当然,这些他只敢放在肚子里念叨。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总会在脑子里东拉西扯,试图让自己分心放松的。
天下有谁能在见到关木旦出手后保持平静呢?
就在此时,与关七对峙的元十三限忽然撤拳,他没有管自己身后的徒弟,看了关七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六合青龙摸不着头脑,但见师父罢战,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追了上去,却没有追上断了一指的老者。
这一步落后,震地的行军声就向着此处而来。
神通侯府被包围了。
刑部的人正想着现在自己是不是可以抽身离去了,就听到乌云遮蔽的天上忽然发出奇怪的震鸣声。
汴京城中还未入睡的人似乎都被这怪声吸引,畏惧行军动静的人不敢探头出来,也打开自己的窗户,向天空望去。
却只见到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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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睁开眼,他并不在意那些包围了神通侯府的守军,只抬头看着天。
确切说,是震鸣怪声发出的地方,神情有些微妙的奇怪。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到世界对他的驱逐之意落成了实体,剧情的不可抗力表现到了光怪陆离的地步,这玩意儿和光武帝战场上飞来陨石有什么区别?
还是说,这的确是他过度窥探天心长河,惹来的未来幻象?
这么多年,顾绛难得又一次感到自己“大开眼界”了,果然人活着就是会遇到种种惊奇之事。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微微挑了一下眉,而后拔起了地上的血河剑。
看到顾绛拿了兵器,四下一阵弓弩上弦声,密密麻麻的弩箭瞄准了他,可这些箭再多给他的威胁感都不及元十三限一个人。
比起这些被徽宗派来的军士,他更在意天上的动静,那频频的怪声似乎震动了空中的乌云,有雷光在云层中酝酿。
顾绛就在雷云下,在他拔剑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
腕上的白玉镯发热到了烫手的地步,顾绛却岿然不动:“我早就说了,今日我就是想要知道,我命是在我,还是在天。”
他聚拢这些高手过招,将自己逼到极限,刚刚明明可以跨出一步,顺应天命解脱,去往下一个世界,可他依旧回到了这里。
就是为了直面这最后的天意。
似乎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空中乍起一声霹雳,电光耀眼,雷动苍穹。
顾绛的耳边忽响起了苍凉的琵琶声,奏的是项羽末路,霸王卸甲,而他就是这十面埋伏中,走上末路的西楚霸王,纵有超人的武力,也注定跨不过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