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位置，陆时霖拿一瓶矿泉水简单冲洗伤口，然后启动车子，他左手单手握住方向盘，却仍比她开得好。

车子开去龙潭医院，他处理伤口，让周俞年带她也去做了一下检查。

她拍完片子在外面等结果，周俞年站在她前面，把玩着白大褂上别着的笔，“怎么搞的？”

沈妤声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脑海中翻转出许多画面，手机在口袋中震着，她没管，无非是因为她没有去参加排练，那些人用扣学分之类的理由去威胁她。

“沈妤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俞年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沈妤声终于抬起头，碎发散落，看他，“他救了我，帮我躲过一辆卡车。”

这句话变成无形的压力，她的手在轻微的抖。

周俞年皱眉，他还想说什么时，陆时霖已经处理完伤口出来，他右手缠着纱布。

沈妤声想去扶他，陆时霖已经走出急诊室的院楼，他没看她一眼。

也没理会周俞年。

片子的结果正好出来，有护士在叫她的名字，沈妤声没理，她跟着陆时霖快步离开。

护士在她身后叫她，周俞年走上去，接过片子，“给我吧。”

“周医生。”

护士看到他，不自觉声音柔下来。

“嗯，你去忙吧。”

护士点点头，将片子递给他。

陆时霖坐进驾驶座，但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看见在夜幕中小跑过来的沈妤声，拉开了副驾驶，坐了进来。

“谢谢你。”

她说。

“你真的感谢我吗？”

陆时霖侧头看向她，“那为什么要撒谎骗我？”

“你要我解释什么，你都看见了不是吗？”

陆时霖的车在那里停了多久，他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又看了多久。

陆时霖终于被她的态度激怒，他受伤的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然后血开始渗出来，他将她压在座椅上，气息沉重，“如果刚刚危险的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你会救我吗？”

她不说话。

“还是会顺势推我一把？”

陆时霖吻住她的嘴唇，他捏住她的下巴，用力，疼痛使她下意识张开嘴，他顺势进入，翻搅着，犹如在翻搅她的五脏六腑。

咸湿的眼泪进入口腔，她的尖牙戳破他的嘴唇，混着血液的铁锈味。

他犹如困兽低吼，“回答我。”

第100章 初遇

她一只手撑在陆时霖的胸膛，用尽了力气去推，可附在身上之人纹丝不动，他不再让她，任由她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出血，任由她的另一只手指甲嵌入他的手臂。

是痛的，身体痛，心里也痛。

“放我走。”

在能够喘气的间隙，她声音低哑。

“从一开始我们的感情就是一场交易，而我们的相遇是一场骗局，陆时霖，你妄图要怎样的真心？”

话语间，天气骤变，淋漓的雨敲打车窗，而她身上的茉莉温香游走车内，与他身上的冷杉和雪松香气纠缠一起。

“声声。”

他唤她。眼中悲怆，而以往的骄傲再无。

“我说过，你会为你做过的一切感到忏悔，你会有一天也为爱流泪。”

沈妤声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她像是为死刑的犯人上最后通牒，陆时霖没有抓住她的手，车门推开，外面风雨灌进来。

她已经站在雨中，城市华灯初上，夜幕低垂，雨丝之中，她的背影逐渐模糊。

陆时霖就坐在那儿，右手缠绕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沈妤声的话犹如尖刀，将他的脸色逼得血色尽褪，未说出口的那些话变成喉咙里一根倒刺，苦涩在口腔中蔓延。

连呼吸都是痛的，扯动心脏，那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破洞，风刮着，如同针刺。

他在此刻特别渴望烟草，渴望尼古丁的麻痹，在摸烟盒的时候，他的手在抖，动作有些慌乱而急促，被坚硬的东西硌到，烟盒拿出的那一刻，一只戒指也顺势滑落在脚边。

陆时霖突然想起来，他今天去学校找沈妤声，就是去送这个东西的，是一只对戒，他捡起的那只是女戒，女戒上镶嵌一圈小钻，里圈刻有纹样，他指腹抚摸着那圈纹样。

另一只在他手上戴着，里圈同样刻字。

一只是Allin。

一只是Jasmine。

Jasmine和沈妤声后颈处纹身样式一致，一样的花边体英文。

泛红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和热度，他终是应了沈妤声那句话——你会有一天也为爱流泪。

他将头埋在方向盘，眼泪倾洒，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崩断，像是坠落，像是破碎。

“声声。”

他口中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

“我们的相遇，从来不是一场骗局。”

到底是命运的惩罚，还是命运的恩赐？

她不记得他们的初见，他却整整记了十年，今年是第十年，那个叫Jasmine的小姑娘，那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朝他伸出稚嫩的手的小姑娘，在经历千帆后，再见青山。

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但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将长相相似的沈棠晚送到他身边。他想，如果那个小姑娘长大了，也应该是这个模样，异国他乡的一次偶遇，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有下一次见面。

十年前，挪威，平安夜。

那是慕容雅惠刚嫁到迟家的第一年，迟尉带他们一同去挪威过新年，慕容雅惠对迟尉处处讨好，对迟佥也是笑脸相迎，他和陆时卿跟在三人身后，倒像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