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209)
“疯子!”贾伟疼到声音变形,他捂着脑袋边骂边跑出了正房。“全是疯子!祁硕你他妈就是疯子!”
祁硕全程没有多理会他,听着离远的骂声,他挺直腰背跪在地上磕完了最后一个头。
再站起身他被身后的伞突然掉落的动静吵到,回头看是祁闻紧紧抓着门框躲在门口抿着嘴唇。
他不知道祁闻是什么时候来的。
祁硕黑色短袖上沾着脏泥和血点子,他一改刚才的凶色对着祁闻温柔地笑笑,和声细语道:“来了。吃中午饭了吗?几天没见想没想我?”
祁闻紧紧抓着门框不敢吱声,眼神闪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祁硕咧嘴笑着向他招招手,“过来,石头。过来,我是哥哥。过来,你不认识我了吗?来。”
祁闻不敢靠近祁硕一点,在门外他亲眼看着贾伟头上冒着血跑了出去。
看到祁闻立在原地无动于衷,祁硕面色骤冷,“祁闻!我再喊一声,你让你过来!祁闻!听话!”
“过来!”
祁闻害怕地摇着头,他转头求助性地看向身后马不停蹄从雨地里赶来的祁正涛。
祁正涛刚跑上台阶就先开始了对祁硕的质问:“伟子是你打的?你疯了吗!”
祁闻赶紧抱住父亲的胳膊躲起自己,祁硕没有应他。
他继续招呼着祁闻,“祁闻过来,我给你钱花,给你买玩具枪,你过来!”
祁正涛对着祁硕甩甩手,“你有病!你别吓着小孩子。”
祁硕厉声道:“过来!我数三下让你过来。”
祁闻终于受不住这种恐吓,牙齿直打颤抱着祁正涛哭了出来,“爸,爸,我哥疯了!我哥真疯了。”
祁硕烦躁地在原地转了半圈抓了抓头皮,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他怒吼道:“我再说一遍我没疯!”
祁正涛说:“烧完纸了你走吧,别吓着你弟。”
祁硕后脑勺的头发像刺猬一样立着,他侧过脸轻笑出声,而后死死盯着祁正涛吼道:“我害怕吗!我是他亲哥!我不会用这东西伤害他的!我打他是因为他骂我埋土里的妈!”他边说边情绪激动地捡起炭盆里的半个酒瓶试图走上前证明。
祁闻吓得直接冒雨跑了出去。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这一瞬间的心灰意冷真想让他大声喊出来。
但他没有。
只像个扁掉的皮球耷拉下背,手里丢掉玻璃瓶无奈地耸耸肩,“好吧,都怕我疯了。”
他故作忙碌的样子在房间里转了半圈,发现没什么好留恋的,“那我走了。”
祁硕就这样被“赶”回了家,这条回家的路在七年前他跑过一回,不过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夜。
此时的他浑身湿透踩着黑漆漆的柏油路孑孓而行。
他在心里一遍遍向自己证明他没有病,雨声如泣如诉,雾白的雨成了他这些天所有委屈唯一的倾听者。
祁硕无处可去在县城里溜达了半圈最后选择了林琛住过的公寓,梁春华住过的那个楼他总能闻着一种腥气有些不敢去。
今天出院本该高兴,祁硕一天都还没吃药。他在柜子里掏出了一瓶之前剩的金徽,扯开瓶盖仰头闷着。
他的酒量还是那么一般,听着窗外稀沥沥的雨声,一口口灼烈的白酒下肚,伴着烈酒的晕感心里的焦急也露了头。
雨声更能加重这类焦急,渐渐的祁硕有种心脏放在猩红的炭火上翻面烙的错觉,四周的血管和神经也跟随冒出的火星开始跳动,稀沥沥的雨声像皮肉碰到火焰发出滋滋声。
他伸拳砸了两下太阳穴。
沙发上窝了一会祁硕喝了大半瓶,他摇晃着脚步在地板上飘着要去厕所时,空旷的房间突然发出一声沉闷声响,他被一个纸盒子绊倒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祁硕对着空气说。
他吸了吸鼻子手抓着墙想要站起身,蓦然想到这盒子里面装着林琛之前拼好的玫瑰。
他之前拿到公寓后一直没来得及去摆放一个好的位置。
祁硕立马跑到玄关打开灯,白色的灯管突然亮起让整个房间变得晃眼。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果不其然里面的积木玫瑰全部碎成了零件。
他的心脏瞬间就像被人狠狠地一把掐住。
祁硕抖着胳膊将零件全部倒在地上,喘了几口粗重的气一如老旧风箱来回抽动,他手里握着一小片花蕊往上一片片镶嵌花瓣。
机械的碎片却怎么拼也拼不上,放好第一片再去放下一片就会掉在地上。
祁硕的胳膊越来越抖,脑门上也浮起了一层汗。好不容易拼好一朵,往罐子里还没放就又碎了一地。
祁硕着急地砸了几下大腿,心里越急手上动作就会越乱。
他慌乱地在原地拼了半个小时,到头来还只是一堆零散的碎片,他蜷着身子缩成一团使劲用胳膊肘撞了撞墙。
祁硕没有办法只一点点捡起所有零件重新装进罐子里,他坐在地上盯着罐子愣了很久。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八点多的天边还剩点余晖。街角泡发的烂泥见不了光,夕阳短暂的热意让干涸皲裂的外表一展无余。
祁硕看向窗外,千里之外的太阳好像在这一刻变成了他跨越不过的鸿沟。
窗外建筑细碎的灯光从玻璃缝中钻进来,在地上撒下一丝灰色长影,他阖上疲惫的眼皮干脆翻过身平躺在地,半道光切过他的身子,满脑子是林琛的脸。
林琛今天开心喝了很多酒,中午吃完火锅后下午又去了KTV,中途特意给万梓旭打电话,让他提前准备好三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