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236)
深秋时节他们这边没到供暖的时候,房间内阴森的让他发抖。家里他翻了翻只找到一大包零食和泡面,这是他暑假回家时林琛买给他的,一直都没怎么吃。
他掏出一袋干脆面扯开塑料袋放嘴边咔嚓咔嚓嚼着,水龙头上接了杯自来水。
他没多想什么,只是自己懒,懒得动,懒得收拾,懒得吃饭。
他坐回床上打开手机刷着朋友圈,好几天没玩手机今天竟然能看到林琛的朋友圈了。
看来林琛把他从黑名单里捡了出来,只发了他在酒吧喝酒的定位。
“要是真想男人我给你点个鸭。”江北昇在餐厅蹬了一脚林琛说,“别他妈吃点果盘发俩朋友圈,你他妈装啥呢?”
“吃你的鸡胸肉吧。”林琛看着江北昇的饭都反胃,“你吃这东西你对象不管你吗?”
江北昇说:“为什么要管,这我自己的生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也是。”
为什么会喜欢祁硕,这一瞬间是最好的答案。
他们可以在一起好好吃每一顿饭,而不是活得像江北昇这种脑子里缺根筋的机器人一样,天天盯着碗鸡胸肉过日子。
每一件小事祁硕都会给予他最积极的回应,一点一滴堆积起来,成了现在无可比拟的回忆。
失去的回忆。
祁硕是他生活上的依靠,一起吃饭睡觉上课学习,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生活,有彼此的生活。
也许他们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但平凡的生活是实打实,像丢进水缸里的花泥,一点一滴的渗透了个遍。
他想祁硕了,想和他一起吃饭了。
翌日一早起来祁硕赶去医院,护士已经在等着他吊水了。
手背刚涂完碘伏他的手机响起,是陈文轩打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陈文轩说。
护士顺口问:“吃早饭了吗?”
祁硕回答:“吃了来的。”
电话里的陈文轩接着问:“你旁边有人啊?”
“嗯。你刚说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上学!”陈文轩刚从上海回来就被林琛薅家里给祁硕打电话,听见电话的女声他就已经冷了脸,没好气地问出这句。
祁硕看了眼手背上已经扎进静脉的针和瓶子里装满的液体,“不知道。”
估计不会再回去了。
退学申请表他已经打印好了,等填完寄给导员,一切都会结束的。
陈文轩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怒气冲冲地骂着林琛,“听见了吧!旁边有人,女的。‘吃早饭了吗?’还惦记个der啊!他妈最好别来。”
“操。”林琛瘪了气顺手抄起杯子,陈文轩立马夺过。
“别砸!三块钱一个可贵了呢。”陈文轩说,“就这么地吧,分了得了,人家都找好下家了,你恋恋不舍干嘛!再说了你还把人揍那么狠。该结束结束,这都过去整整两个月了,你何必呢!昨晚去趟酒吧吃果盘你他妈发俩朋友圈,谁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似的。”
林琛刚酝酿好的关怀被电话里轻飘飘一句给吹散了,“滚!”
祁硕躺回床上,打开手机,朋友圈刷新后是林琛第二条在酒吧的定位。
他没想好要去干嘛,他有年后去当兵的打算,部队里两年过去,等他退伍回来一切都会是新的。
再说吧,还没想好。
今天又睡过了,旁边床位新进来一个阿姨,阿姨摇醒他,帮他叫来了护士。
“出血了?”
“嗯。”祁硕舔了下干燥已经发裂的嘴唇。
“一个人住,你下回按铃。”
“嗯,谢谢。”
挂完水他没在医院多住,他怕住院,那惨白的墙让他难免想到精神病院里的日子,还好就只呆了四天。
回到家里祁硕迫不及待洗了个热水澡,洗澡时他看着镜子里后背的伤痕,简直丑陋至极。
他伸手在水汽缭绕的镜子前扣掉一层结好的痂,粉红色的皮肉露出又有鲜血慢慢渗出,热水猛地冲在伤口上他疼得一抖。
对了,当兵要体检,他的这些疤是过不去的。
看来得重新想了。
从浴室出来的祁硕穿好衣服掰了两粒坦度螺酮吃下,寸头干的快,毛巾一擦就差不多行了。
夜里祁硕坐在卧室书桌前,随意的针织衫将他清瘦的锁骨暴露出来。借着台灯的淡光他在柜子里拿出一张封存起来的16G内存卡,旁边放着林琛送给他的镜头。
窗外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气再次给房间里增了几分阴冷。
祁硕在电脑里插上内存卡打开,这张卡里装满了他的过往,也是他和林琛的所有故事。
第一张照片是他在七年前拍的余晖,那时刚拿着一个三星的手机。
呆在山上就喜欢怼着余晖拍,总幻想着自己有天能走出去,看到山另一边的夕阳。
之前的运动会有人拍了短视频发在社交平台上,他们一起在操场奔跑的身影被记录了下来,祁硕特意地找那人花钱买了原视频。
他的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在商场里弹出的钢琴曲,点击着鼠标一张张过着旧照片。
从江边的第一面再到校庆林琛带着墨镜站在雪地里,再到后来秦皇岛的海岸和人民广场的夕阳,整整15个G,哪怕是废片他都没舍得删。
也许从开始记录珍藏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
预备式留念。
而他又像个偏执的变态记录了很多。
最后一个视频祁硕面无表情地点开,几阵喘.息声在房间响起。
“咱俩做吧。”
“来得及吗?”
他们的最后一次,祁硕偷偷录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