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91)

易欢垂眼道：“有点小委屈。”

凌亦自我反省着，“我不该那么说她。”

“你是不该那么说她。凌亦, 左青她是站在我的角度去考虑的，可能对你是有些不友好，但还请你理解下。”她并不是故意的。

凌亦下定决心道：“你代我去跟她道个歉。”

易欢拒绝，“我不去。”就没听说过道歉还能代替的。

凌亦推脱, “我去, 她不会接受的。”

“不会。”易欢了解左青, 她没凌亦想象得那么记仇。

过了会，凌亦妥协，“好吧，我去。”但得是明天了。

天色渐晚，一路走，一路说话。恍然不觉，已经是在林深路路口了。

两人同时停住步子，凌亦看着她，眼里有话，可是易欢读不太懂，或者说害怕读懂。

“你是还有话吧，正好就一起说了吧。”易欢垂眸盯住自己的脚尖，老实说在躲什么，她也说不清。

总觉得接下来的话题又会是在她不可控，认知以外的。

易欢全部数清了她的白球鞋上一共有多少条斜杠，多少条竖杠，还是没等来凌亦开口。

她耐心告竭，抬起头笑了下，“那我先走了。”

这么一直耗着，挺奇怪的。凌亦一直不开口，她总不能等到地老天荒。

“易欢。”凌亦开口时，声音有些涩。

易欢立马回头看向他。

他踌躇着，眼里深切想要向他表达的讯息，她还是不懂。或者说是没有解读的能力。

她不明白，有什么话会让他这么难说出口，还是说他根本不想说。

“易欢。”这一声相比较之前而言，更加干脆，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牵强笑了下，“其实左青说得挺对的，我确实不该这么一直打扰你。”

以前是有学习小组做幌子，现在却是连这个名头都没有了。

“你放心，到高考前，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我们——”他顿了下，自己点着头，“我们都好好努力，你……你一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话说完，凌亦迅速偏头，不太想去看易欢的眼睛，假装盯着人行道发呆。

她应该是开心的吧，再没有人烦着她了。

易欢总觉得他的后半句似有所指，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凌亦的耳边响起她的淡淡回应：“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

凌亦想反驳却又压下心里的念头。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正如左青说的那样，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干扰到了易欢的学习。她那么认真，没理由因为他而烦恼。

唯有约束自己的行为，换她一场安心的高考。

凌亦不说话，甚至都不愿与易欢有眼神交流。

易欢扬声道：“好。”

凌亦掀了掀眼睑，这结果实在是不出人意料。

一段欢快的彩铃音乐突兀地响起，易欢狐疑回头去看。

凌亦先她一步，“小心！”

易欢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180°的旋转，耳边是一直嗡嗡嗡的风声还有止不住的强有力心跳。

她的下颚抵在凌亦的左肩上，被凌亦抱得很紧。

洒水车不管不顾地呼啸而过，她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连空气中的湿意都感受不到分毫。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前所未有过的僵硬，大脑似乎一刻清零，恢复成婴幼儿的白纸状态。

易欢慢慢收拢五指，攒在手心里，渐渐握成拳。

她在紧张，她居然在紧张。从小到大，从没有任何一件事会让她的心跳得这么快，仿佛如果不及时处理，那颗心便似化茧成蝶般要跑出来。

比她还要疯狂的是凌亦。洒水车过来的时候，他来不及想太多，可真正抱着易欢，他发现自己能想的可太多了。

他的脑袋靠在她的颈间，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鼻尖顿时哪哪都是她的气息。

语言也许会说谎，但是身体不会。

凌亦明显感受到了小腹下的变化。洒水车刚过，他似一刻也等不了一般突然放开易欢，转过身背对着她。

似刚刚跑过1000米一样，变得喘不过来气，呼吸粗重。

易欢毫无准备就这么被撒开。微风一阵阵浇灌着她的脑袋，那颗心似乎也重新归位，变得乖顺。

之前的一切好像化为夏日的风，变得无迹可寻。

易欢想了想，刚刚那种情况，她被人抱在怀里，有心跳过快的反应应该是正常的。

她虽然时常冷淡，但是身体构造与他人无疑。

没事，这都是正常反应。

想通这一切后，她抬眸，凌亦还背对着她，手捂着胸口似乎很不舒服。

他的外套紧紧贴在身上，易欢惊呼：“你湿了。”

凌亦浑身一颤，不堪置信自己从易欢嘴里听到的这句话。

他自我怀疑着，视线慢慢下移。他有这么明显么。

见凌亦没理她，易欢上前几步，“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这样穿在身上是会感冒的。

衣服？原来是衣服湿了！

“不碍事。”他依旧没回头，“一会我跑回去，风吹吹就干了。”

凌亦始终背对着易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凌亦！”怕凌亦一溜烟地跑掉，易欢赶紧叫住他。

她顿了顿，“明天我给你带感冒灵吧。”

凌亦猛地扬头，又收缩，“不用，走了。”

正巧是绿灯，路口无人。凌亦跑过去，几秒钟便模糊成一个黑点。

易欢转身，慢慢往家走。

她忽地捂住胸口，刚刚似是心脏猛烈收压一下，再走几步，还是这样的感觉。一种名为酸涩的情绪在她体内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