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36)+番外
一直都是这样,一声长叹宣告她有罪,身体条件反射的后悔,甚至有种去恳求她不要生气的冲动。
她咬牙,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错,离婚没错,她想逃离也没错。
*
夜色笼罩的街上看不到一点雪,皮肤触到干冷,不一会儿就变得通红。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麻木,奇痒无比,最后结成硬块,裂开,流脓,变成老伤,在第二年还没下雪的时候提醒你,冬天来了。
蒋南大力敲卷帘门。
思远洗车行的牌匾已经关了灯,在黑夜里看不清轮廓,她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他,毕竟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新开的店里。
她站在寒风中,希望他在,又祈祷他不要在。
刺耳的卷轴声响起,蒋南心跳剧烈,慢慢升起的门下,露出一双鞋,已经入冬,他还穿着那双薄布鞋。
门刚升到一半,他就从里面钻出来,她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她总是游离的,被抛弃的,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有种强烈的安全感。
现在才朦胧明白,或许是他怀抱太炙热,太独霸,明明是一无所有的人,却给她没体会过的安心,就算现在深陷泥潭,也不会惧怕。
未来总是光明的,她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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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你饿了么?”
周杨从仓库门探出半个身子,还是穿着破旧工作服,明显不够保暖,冻得脸有些白。
她靠在吧台,盯着他肩膀上的破洞,里面是皮肤,在昏暗的灯下若隐若现。
“你冷吗?”
周杨‘嗯?’了一声,笑着说:“所问非所答,你先回答我饿不饿。”
蒋南点头,说饿了。
他得到答案,一闪身回仓库,不一会儿传来塑料袋的声响,他又拿着小锅出来了。
蒋南看着这个老朋友,扑哧笑出来。
如果周杨有什么重要身家的话,那可能只剩这个锅了。
他把锅里添上水,插电,蹲在旁边。
屋里像个空架子,墙壁上泛着白霜,他把手伸出来,在锅盖散发的水蒸气上取暖。
手掌宽大,骨节满是伤疤。
蒋南靠过去,蹲在他旁边,“以后不许再打人了。”
锅里冒着气泡,咕嘟咕嘟的,周杨把手缩回来,侧头看她,蒋南脸颊像火似的发起烧,她不敢回视,伸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他没拒绝,低声说:“我打他,你心疼了?”
“没有。”
她回答得干脆,终于看他,“你打他手会疼。”
“你心疼我?”
“是。”
周杨转过头,脸颊隆起,却没发出声音。他指尖在地上画圈,无意识的,画出一朵牡丹似的图案。
水开了。
他说:“吃炸酱面行吗?”
蒋南说:“行。”
他用熟稔的语气念叨:“你倒是不挑。”
蒋南蹲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轻笑出声。
时间变得慢下来,水开,面条下进去压下泡沫,又过了一会儿,面条被滚开的水顶起,像一朵反复开放的花。
他动作熟练,拿筷子挑面,避免糊锅底。
蒋南看着他,想象他结婚后的样子。他一定不会住这样的地方,会有个小家,不大但温馨,灯光是暖黄色,他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他会有妻子,是个跟他一样性格的女孩,善良,总是笑,她会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他们的小孩,一起催促他快点。
他会哼着歌,手上动作加快,把肉酱大半放在妻子的碗里,自己的碗只沾了一点,他们会因为量的多少拌嘴,然后小孩会急躁,妻子只好喂小孩,他会趁她不注意把煎蛋埋在她面底……
眼睛怎么酸了呢?蒋南吸了吸鼻涕,努力压下将溢出的泪。
“冷了吧?”
周杨把面捞出来,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拿下来,又盖回在她身上。
对于她内心汹涌浑然不觉,他把面过了冷水,放在旁边备用。
蒋南拢紧衣领,语气有些飘忽,“你这是个万能锅吧?”
“嗯哼。”
他有点得意,唇角弯起,但故作高冷,不看她,只顾手里的活。
没有菜板,他把自己的手掌摊平,在上面切葱花。
蒋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心里提着一口气。
“你小心点儿。”
“你关心我?”
他炫技般地把切好的葱花放进碗里,又拿来半个青椒,蒋南说:“你不要弄伤手。”
“我可是厨师。”
他比刚才还认真,似乎把灵魂都放在手里的青椒和刀上。
蒋南赌气不看他,把头埋在衣领里。
卤是青椒鸡蛋的,放一点调味酱,在最后收汁时,释放浓郁的咸香。蒋南轻嗅着,把头转过来,却撞进他看她的眼神里。
天寒地冻,她忽然跌进暖烘烘的火炉。
他瘦了,眼窝深陷,原本年轻执拗的眼也变得深邃。
他把面端到她手上,蒋南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则挨着她坐下。
头上的是白炽灯,照得蒋南的脸像白纸。他盯着她看,眼神细密的巡视后,轻声说:“脸上看不出痕迹了。”
蒋南有点抗拒这个话题,她吃了口面,含糊地说嗯。
“陶思远可不会好那么快。”他语气带着恶趣味,又有些幸灾乐祸。
“你不该这样,满街都是监控,万一逮到你呢?”
她觉得谷雨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周杨却浑不在乎,吃面的动作也变得粗鲁,他咽下后,眼神变得冷清,“他不该打么?”
“不是该不该,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