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53)+番外
他扬起眉毛,额头上堆起几条纹路,故意凹出冷幽默气质,一副讨人厌的姿态。
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和谷雨芬刚从英国回来时一样,处处透着诡异。
蒋南冷哼,“漱口的不能喝?”
“当然能,就是不太合乎礼仪。”
“我在中国,用不着合英国礼仪。”
陶思远勾唇笑,手指在耳旁画圈,“可是,这是英国餐馆。”
蒋南觉得自己太幼稚了,竟然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浪费口舌。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食指推到他面前。
他目光巡视,又迅速扬起,眼里是疑问。
“共同财产,0?”
陶思远盯着她,忽然笑了。他靠在椅背,故意把领带扯松,感慨地叹气,“怪不得从小就有人对我说,结婚不能找穷人家的。”
“穷人眼里果然只有钱啊。”
蒋南看他这副做作的姿态,压抑自己摔门就走的冲动,“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找律师。”
“呵~”
陶思远叼着烟,半眯着眼点燃,吞云吐雾两次,才摇头说:“你尽管去,但是别后悔。”
青烟弥漫,气味呛鼻,他的脸模糊不清,眼神像荒原的孤狼一样冰冷。
“到时候,律师可能会告诉你,不止没有钱,还有债务,分摊在我们夫妻二人身上,不多,也就几百万吧。”
他享受的把头歪在椅子边,脸上又浮现那种俯视的表情。
这一刻,蒋南才意识到公检法在这种悬殊差距里,没有一点用处。
她像一块肉,陶思远则是一把锤,她做不了任何事,陶思远却能一百八十度各种角度锤她。
“我会告到底。”
既然没有胜算,那不如耗着他,反正她孑然一身,不怕什么。
可下一秒,陶思远却轻弹烟灰,笑着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意味不明。
蒋南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瞳孔紧缩。
他知道了,他知道周杨。
陶思远抱着肩膀,闲适地看着她,甚至哼出南方小调,软绵绵的,扎进蒋南骨子里。
她咬紧牙关,眼神倔强,回忆却飘回一个个刺骨深夜,她敲他的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把他全部的热都给了她。
现在,他要被人从她心底挖走,五马分尸在太阳下暴晒了。
蒋南不想,挣扎着说:“你自己也不干净,怎么还有脸说我。”
许是她崩溃的太明显,陶思远现出得意,他靠在椅子上,享受般地观看独家影像,他即将离婚的妻子,此时正在备受煎熬。
他觉得有趣极了,指尖有规律地敲打桌子,笑着说:“拿我表去卖这种事,也就你能做得出来了。”
*
小年夜,极冷。
蒋南拉着皮箱从陶宅出来,身后依旧是凶兽,只是不再幽暗。
灯火通明,长廊如昼,她被命令,在陶国强回来之前搬出去。
毕竟阖家团圆,有外人在不太好。
她站在路边等车,街上没什么人,这个节日人们几乎都在家里,围着一桌好菜,把酒言欢。
好在,她也要回家了,虽然是租的,虽然没有爱,但好歹是个容身之所。
三年前孑然一身嫁过来,三年后同样的境遇离开。这
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痛苦,被塞满阴暗的时光,现在结束了。
她哈着气,白雾散去,以后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了。
以往匍匐在地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她以后要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要挺直腰板站在这人世间。
过往的肮脏,不堪,连她自己都不想面对的黑暗面,统统抛弃,新的一年马上开始了,她二十六岁,还很年轻。
城郊到晚上才露出贫瘠的一面,几十米一个的路灯孤零零的发着白光,蒋南拉着皮箱,走进小区。
小区没有物业,住户少,晚上像空城一般。
她攥紧箱子把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单元门楼下,聚集着一群人,蒋南拉箱子声音大,她看到他们时,他们也一齐看向她。
互相打量着,直到一声呐喊:
“是她!”
七八个人组成的部队如敌军压境,蒋南愣在原地,不明所以时,就挨了个耳光。
打她的手浑厚有力,她一个趔趄,撞到旁边的路灯上,箱子也从手心滑落,因为撞击散开,几个瓶罐全都滚出来。
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蒋南扶着寒冷刺骨的路灯,努力看这群人。
路灯下,人们的脸变得清晰,都是她面熟的,那个穿花棉袄的阿姨是十五万,黑衣服的大叔十万,白色羽绒的大姐八万…
…
全都是殷凤娇的债主。
一个可怕的,几乎把她拉进地狱的想法忽然出现。
蒋南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却挡不住债主七嘴八舌。
“你妈说她的账你还,你可别想跑。”
“就是,这还拎着箱子,说不定要跑哪去呢。”
花棉袄阿姨用力踹了一脚箱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拎起来,扔进垃圾桶,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随,十几秒的功夫,箱子空空如也。
蒋南喉咙一阵血腥,眼里也要溢出血,她抖,她冷,她恨。
“我妈…还没你们钱?”
“废话嘛这不是。”黑衣服大爷拿着欠条,恨不能拍她脸上,“要是还了谁能大过节的出来挨冻啊,傻子吗?”
蒋南垂眼看欠条,她认得殷凤娇的字迹,和深红的指印。
她胸腔里堵着一大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疼,她牙齿打战,整个人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