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鸽子与白乌鸦(111)+番外
黑发女子的脸色很苍白。
“是他……”
她动了动唇, “假贝斯在这里。”
沈灿终于反应过来, 放下刀叉。“你确定?”
陆曼容浑身冰冷, “那种味道我不会闻错。”
“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找他。”沈灿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杯果汁,站起身来。
“不。我去。”陆曼容按住他的手, “我能闻到他的味道。相信我。”
沈灿低头看她,终于点头, “记住, 小心。”
陆曼容端着一杯鸡尾酒混入人群,周末的晚上人很多。那种气味若有若无, 混杂在酒精和甜点味道里,更难辨别。餐厅中央有个大理石喷泉, 一对海豚雕塑头顶金球。
陆曼容深呼吸,试图辨别气味来源。
往里。
再往里。
人群深处——
她猛地抬头,忽然看到一个背影。女人身穿红裙, 酒红色的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鬓角别着两个黑色的长条发卡, 相互交叉,组成一个黑十字。
陆曼容拨开人群跑去——
“妈妈!”
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是个拿着冰激凌的小男孩。
陆曼容感到小腹一阵冰凉。冰激凌球成功正中靶心,针织衫晕染开奶油色湿渍。她重新抬头,那个背影已经不见了。
她随手拽住一个侍者, “那个刚刚拿香槟的人是谁?”
侍者显然吓了一跳, “什么?”
“我问你, 刚刚香槟塔下的酒红色头发的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侍者被揪住衣领,显然有些不悦了,“小姐,松手。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女子刷的掏出犯罪事务司证件,直接贴在他脸上,动作剧烈的仿佛要当场击毙他。
以斗鸡眼的姿势看清证件上的文字后,侍者彻底被吓呆了,“您是找黑木小姐吗?黑木美砂。”
“黑木小姐经常光顾我们餐厅。所以我认识她。”侍者结巴道:“刚刚我好像看到她往盥洗室方向去了。”
陆曼容冲进盥洗室。
果然,她再次闻到了那种气味。太过浓郁的气味,简直像一把剑刺穿她的肺。
尘封的记忆在大脑中炸开。
上次她闻到这种气味的时候,就被打晕了,再睁眼,看到的是贝斯腐烂的尸体。
那个叫黑木美砂的女人,果然是黑十字协会的人。
陆曼容掏出枪,踹开第一个隔间的门,没人。
第二间。
没人。
……
五间都没人。
整个盥洗室空无一人。
只有水龙头滴着水。水珠缓慢砸进大理石洗手池。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根据伊芙琳的说法,脑机接口有三个前提,一是精准控制时间和空间磁场,二是不同大脑区域的电流范围广,三是长久不会对大脑造成损伤。
但是,大脑异常放电必定损伤神经系统。
陆曼容浑身发冷,她终于意识到了,这本身就是个悖论。
手术的实现方式和治疗效果是背道而驰的。
脑机接口不可能治疗神经系统损伤。
既然能读取脑信号,也能写入信号。那些所谓的后遗症患者,正是被人写入了信号。那些信号制造了不存在的幻觉,诱导患者恐惧、自杀。
表面上是治疗手术,其实是人体实验。
……
陆曼容浑身冰凉。
必须立刻告诉西里斯。
她刚抓住门把手,却猛地松手。
烫。
白烟从门缝底下蔓延。
着火了。
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无论她怎么踹都踹不开。隔着门,她隐约听见外面的华尔兹音乐,乐队演奏得正起兴,没人会注意一个着火的盥洗室。
烟弥漫的很快。
整个房间都是呛人的烟雾。地砖缝隙里全是汽油。
陆曼容伸手去拧水龙头,这才后知后觉,所有的水龙头本来就是开着的。
没有水。
越来越热。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会不自觉急促呼吸。密闭的空间里,氧气快速消耗,白烟到处都是,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陆曼容爬到洗手台上,试图冷静下来。以前遇到那么多次危险,她都没有死,这次肯定也一样。
人类总是一种心存侥幸的动物。
她很快就试遍了所有的方法。
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她很清楚,自己死定了。
* * *
烟雾颗粒顺着气管进入胸腔,引起神经性的肺部抽搐。濒死的时候,人会条件反射地大口呼吸。
陆曼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际,她有过短暂的清醒。照这个速度,她的大脑将在两分钟内缺氧休克,五分钟内彻底停止放电。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白光。
她仿佛回到了7岁。那一年夏天她到死也不会忘却。孤儿院的女孩被大学教授领养,第一次踏进干净明亮的NO.1社区。社区里的孩子们吹着口哨踢她。雨点般密密麻麻的疼痛落到她的背上、腿上、手臂上。她抱头蹲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攥紧那串玻璃手链。
陆曼容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据说她的母亲在一个下雪天把她丢在了孤儿院门口。管事阿姨说,他们发现她时,她手上就戴着这串手链。无论吃饭睡觉,从不摘下。被孤儿院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她也会攥着手链缩在墙角。仿佛那是某种奇妙的联结,另一端是她的亲生母亲。
但现在,联结消失了。
她眼睁睁看着手链被苏西扔到墙外。
女孩跪在地上,碎酒瓶玻璃碴嵌进膝盖里。她忽然动了动手指,握住一块碎玻璃,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里流下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想把它插进对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