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托着下巴,透过暖黄的烛光看着陈官,说:“不管柳苾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不管因梦道长究竟知不知晓,明日见过她,再说不迟。更深露重,我没有地方住,真君愿意收留我吗?”
“只要姑娘不嫌弃。”陈官哪里会说半个不字?眼神与她一触即分,这便起身,要去给她整理床铺,换上干净的褥子。
可他走几步,隋意就在后面跟几步,跟到床边,还要负着手从他身后探出头去,问:“真君,你怎么不看我了?”
“咳。”真君是个正人君子,非常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
隋意却是个仙子,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不光动嘴,还会动手。她见陈官不答,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凑到他面前,“真君?”
真君耳朵泛红。
隋意幸灾乐祸。草芦真君啊,草芦真君,你现在知道一口一个“隋姑娘”叫我,我是什么感觉了吧?
陈官终于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无奈和温柔情意,“莫要再……”
隋意眨眨眼,用无辜的语气问:“再什么?我做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做啊,真君是正人君子,可不能污蔑我。”
陈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含笑点头,“仙子说得是。”
仙子决定网开一面放过他,随手就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单人床,还有铺盖,说:“明日你要上台比试,需要好好休息,本仙子怎么能抢你的床睡?这样就好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陈官再次确认,他家仙子,确实与众不同。她有两个柔软的枕头,还能大方地分他一个,压低了声音告诉他:“这是鹅绒的。婉君不在,不用担心。”
隋意可是真为了陈官好,她紧赶慢赶跑过来给他加油,但又怕自己会影响到他,那就罪过了。于是她早早地就让陈官躺下休息,吹了蜡烛,也不再招惹他。
为了他能好好休息,她甚至都没窝在被子里玩鸣匣,直挺挺地仿佛一具会呼吸的干尸。你问她第一次跟陈官睡在一间房里,会紧张吗?
笑话,一点都不紧张。
小半个时辰后,隋意眼睛瞪得像铜铃,毫无睡意。她心道失策,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听黑暗中响起陈官低沉却温和的声音。
“隋姑娘睡不着吗?”
“咳,有点。”
“我也是。”
“嗯?”
“明日对阵合体期的高手,我毫无把握,甚至有可能输得很惨烈。”
隋意换了个睡姿,面朝着陈官,“真君紧张吗?”
陈官也侧过身来,如实作答:“紧张。我不怕输,也不惧怕旁人的眼光,但未知总是会带来很多的思考。思考得多了,便紧张了。”
“真君了解明日的对手么?”
“了解一些。少当家那里送来了一些情报,还有与我交好的修士们,也善意提点过我。便是唐兄,都偷偷地刺探军情去了。”
隋意遥想着墩布化作小熊猫,鬼鬼祟祟去打探情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墩布是真的很努力,勤奋好学,凭借着一手在灵兽和人形间来回切换的独门秘法,愣是撑到了现在还未被淘汰。
每次获胜时,他都比落败者看起来还要狼狈,因为频繁切换形态而灵力耗尽,身上的伤添了一道又一道,还掉毛。可灵兽的恢复能力远胜于人类,下一次上台时,他就又生龙活虎了。小熊猫疯狂突袭,异常灵敏。
为此,修士们给他起了个新的外号,叫——百变狼君。
这代表着一种认可,毕竟就连孔雀少主,都还未曾有特殊的名号呢。
“那他有打听到什么吗?”隋意问。
陈官便与她仔细介绍起了明日的对手,讲那位仙尊的来历,他的佩剑,善使的招数,还有曾经被传为美谈的各种事迹,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既是为隋意解惑,也是为自己理清思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隋意的见识、基本功,都不如陈官,但她总有些不局限于这片天地间的奇思妙想。这个可以这样打,那招可以那样拆,法术、剑术、阵法,什么都能谈一点,什么都不精,但组合起来,总能有点新花样。
“话说云梦大陆没有驭兽师么?我好似从未见过修士驱使灵兽上阵?”隋意又问。
“有。但巫目王廷成规模之后,这样的修士便少了。”
“因为会遭到王廷打击报复?”
陈官想了想,道:“王廷并无明文禁止,但若真的被他们发现,人类枉顾灵兽意愿,强行与它们签订契约,奴役它们,那结果自然只有一个——”
隋意抢答:“堕入万魂渊。”
陈官莞尔。
隋意颇为遗憾。要是陈官不是君子就好了,临时改个职业,当一个驭兽师。上台,看剑,小熊猫突袭,二打一,这不胜算就大了?规则是什么?就是它告诉你哪些必须遵守,而除了这些之外的,都是法外之地。
“真君,俗话说得好,如果你无法改变自己,就改变这个环境。停杯台年久失修了对不对,打不了人,可以打打台子,要是它塌了……”隋意总有一万种方法,在法外狂奔。
她如是碎碎念着,而陈官安静听着,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内心平静。他能感觉得到,隋意是在用这些玩笑话,来缓解他的紧张。
二师兄担心他,希望他平安,会劝他不要比了;隋姑娘担心他,不阻拦,但却会漏液前来,给他拥抱,陪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