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日记(83)
各国的外交使者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气得跳脚,不过人已经死了,船上其他可能会引发麻烦的东西也消失了,只能默默当做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或许是因为见识到了泽尔文的无赖手段,原先许多反对港口管理条例的贵族和行会们纷纷对他产生了忌惮,新条例的推行一时间倒是少了许多阻力,终于开始进入正轨。
夏天快要结束时,里昂正式向公爵提出了请辞,他在杜德待了三年,接下来他准备前往佛罗明特。
事实上,在长廊的壁画完成之后,他就已经萌生了离开的念头。扎克罗极力挽留了一次,最后里昂将他离开杜德的时间定在了夏末。
随着里昂离开的时间确定下来,画室里开始弥漫着焦虑的气息。尽管公爵承诺很快会有新的画家搬进公馆,但是画室里的学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许多人开始为自己的将来进行谋划,贵族家庭出生,实力雄厚的学生许多准备在城里筹备自己的工作室;而平民家庭出生,实力不足的学生则准备去找城里有名气的工作室寻求合作……
温芙又从蔷薇花园搬回了书店,冉宁发现她连着三天没有去画室。和画室的其他学生相比,温芙对接下去的要走的道路显得更加迷茫。
这三年里,她替公爵画了一幅洛拉的小尺寸肖像画,但除了公爵之外,没人见过她的这幅作品;另外,她参与了《宫廷晚宴》的创作,在壁画上贡献了亮眼的一笔,但那仅仅只是次要的局部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位少见的女性画师,人们对她抱着一种天然的好奇与不信任,注定了她很难在杜德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里昂在离开前曾询问她是否要与自己一起前往佛罗明特,那是一个充满活力且更加具有包容性的城市,那里的女性热情开放,里昂认为在那里她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
温芙对这个提议有过短暂的心动,但最后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她认为自己在杜德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
里昂没有勉强,不过他在离开前送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忠告:“过去杜德曾是艺术家的天堂,但是很快这里就将不再适合艺术家们生存了。”
温芙不知道什么给了他这样的预兆,或许是因为公爵的病。
从去年冬天开始,扎克罗的健康状况就令人感到担忧,他头痛的老毛病时不时地折磨着他,近来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港口的事情结束之后,扎克罗渐渐开始将许多政务转交给了泽尔文。泽尔文接管政务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藉着顺利解救人质的功劳,将亚恒调回了自己身边,又迅速提拔了一些先前追随过老公爵夫人的家族。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叫一些人产生了危机感,宫廷最近出现了一些反对泽尔文的声音。那些杜德的旧臣们向公爵抱怨泽尔文性情冷酷,行事张扬,并不是一位合适的君主人选。
扎克罗为此不堪其扰,自从泽尔文回来之后,他就在不断地处理着类似的投诉。为了躲避这些事情,公爵干脆搬去了城外的别宫,这样一来,蔷薇花园完全由泽尔文当家了。宫廷的各位行政长官这下彻底没了声响,人们很难猜测出,公爵的纵容是对泽尔文这一系列行动的赞许,还是仅仅因为出于一个父亲对一个放逐三年的孩子发自内心的亏欠。
扎克罗搬去了别宫,而管理画室的新画家尚未到来,画室彻底进入了无序状态。温芙开始试着在城里为自己找些活干,她先画了一些节日卡片放在书店寄卖,又为临近的商店画了几张简单的宣传画,就在她觉得自己接下去又得重操旧业跑去酒馆卖啤酒的时候,她总算接到了一份还算像样的委托。
一位富商的妻子在听说她是鸢尾公馆的学生之后,请她为自己画一小幅用来供奉的圣母像。这份工作的难度不大,温芙很快就完成了这幅画。画面中圣子坐在圣母的膝盖上握着母亲的手臂,而圣母慈爱地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孩子。
相比于市面上那些流水线般的粗糙工艺,温芙的这幅圣母像显然要生动精致得多。那位富商的妻子对此十分满意,慷慨地付给了她十个银币。
虽然仅有十个银币,但是这给温芙带来了很大的信心,无论如何,她要先开始相信她可以靠着画画养活自己。
某天下午,温芙去集市购买颜料的时候从港口路过。远处传来汽笛的声音,她回头发现岸边的一艘轮船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奥利普站在甲板上也看见了她,摘下帽子对她点头示意。
自从阿卡维斯与杜德之间的航路打通之后,港口就热闹了起来。
奥利普拄着手杖与温芙在岸边散了会儿步,繁忙的装卸工从他们身旁经过,他们扛着重量不轻的箱子,有人手中的箱子快要倒了,奥利普好心地用手杖扶了一把。
等对方道谢离开之后,奥利普注意到温芙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杖上,他慷慨地向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别担心,这里面只能放得下一颗子弹,现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随身带枪?”温芙问。
“外面的世界并不安全,”奥利普对她说,“杜德公爵是位了不起的君主,他为杜德带来了近三十年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