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散了场。安五夫人从身旁的人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笑道:“你也说了,我这说着是妯娌,其实还是做长辈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打开看了看,只见一对精致的赤玉发簪躺在里面,一大一小两支,是上品。我不禁要拿帕子捂脸:“哎呀,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得起这样的簪子。”
安五夫人笑道:“也不是我说你,都是做主母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个就算嫂嫂给你的见面。”
我扭扭捏捏地道:“也不是我要打扮成这样啦……都是相公……”说到这里,我就住了口,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安五夫人笑得更欢了,直道:“人都说安大少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做主母的,光是宠是没用的。有空多来嫂嫂这里走动,嫂嫂可有好些东西可以教你。”
我笑嘻嘻地答应了,小心地把那个东西收下,交给小兔保管。然后又盛情邀请她到我们家吃晚饭。她推辞说家里还有家宴。
于是约定了过两天我去她家拜访。然后分开,各回各家。
上了车,我累得差点虚脱,这交际花的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回到家,还没进内院,就看到几个人在那边的亭子里说话。声音拔高的那个。正是豌豆。我忍不住,又动了偷听的心思。于是猫着腰,隔着假山,伸长了脖子。
“……姐夫,你没看到她那个献媚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奴才!”
“那又怎么样,难道要小夫人去跟安夫人大闹吗? ”说话的竟是那天凶神恶煞的那个账房先生。没想到他竟然会帮我说话。
“先生你的心眼儿这就偏了?你是外人,不明白就里。我姐夫的家事,你是不知道的。”
“说起来,婉姑娘也是外人吧。”
“你……”
“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说这些干什么,都不干正事了?”安玉宁发了话,那二人只得停止了斗嘴。
豌豆又黏糊上去:“姐夫~总之如果你看到她那个媚样,是一定会生气的啦。我都看不下去,这才气走了的。献媚倒罢了,就怕她有什么别的心思……”
“有什么别的心思?”我觉得无需再忍,面色不善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说人坏话被撞破,豌豆竟然也不尴尬,反而怒气冲冲地指着我:“你怎么这么没教养,偷听别人说话?!”
我嗤笑了一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你在我的园子里,跟我的相公说话。说的还是我的事,我怎么不能听?你连我的家书都抢了,难道我听一听,都不成了吗? ”
安玉宁看到我,面色稍缓,然后大步走下亭子,朝我走来,道:“有没有受委屈?”
我撅起嘴:“累死了。”
他怜惜地捏捏我的手,道:“委屈你了。”
豌豆在旁边蹦达了半天,我们两个只当看不到。她简直要气得跳脚,最后就蹦走了。那账房先生竟笑了一笑,也转身走了。
我看他们两个都走远了,这才开始安心撒娇:“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好吃的?”
他不由得失笑,道:“有,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我的脸垮下来:“没啦?”
他摸摸我的脸,笑道:“还有栗子糕、绿豆糕、红豆泥、梅花酥、一品香……你想吃什么都有。”
我一听就乐了,张开手要抱抱:“我累了,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我要吃桂花糕,还有绿豆糕,还有红豆泥。”
他笑着一把把我背起来,一边往内院走,一边道:“还说累的走不动了,却有力气来气别人。”
我拧拧他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齿:“你心疼?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向怜香惜玉,放我下来吧,我不累了。”
“又胡闹。不累,我也要背着你。谁会心疼,说她两句又不掉肉。”
“哼。”
“我只心疼你。”
“哼。”
“如果今天是你这么被人堵了。我肯定心疼。”
“……哼。”
他笑了一声:“小水牛。”
说话间,就回到了屋子里。他把我放下,我哒哒哒地跑到桌边坐下,等着他去吩咐了下人,给我上好吃的。
零零碎碎的糕点上了一桌,用玲珑青花瓷的碟子装了,摆在我面前。他伸手给我倒了茶,温声道:“糕点甜腻,这个是菊花茶。”
我已经弄了一小碟子桂花糕在吃了,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安五夫人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白陪她唠嗑了一天。不过她请我去她府上。”
他一边看我吃得乱七八糟,把我额前的碎发稍稍拂开一些,道:“那是自然的,今天是刚见面,不好就跟你胡说八道。不过她要你去她府上,大约也是对你甚满意。怎么,戏不好看?”
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道:“不好看,吵吵闹闹,无聊死了。还不如看歌舞。”而且,我自觉,我和安五夫人的演技,可不比台上那些个差。
他笑了。有些纳闷地道:“人家都说男子喜歌舞,女子爱看戏。你怎么偏偏就跟人家不一样呢?”
我白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纯洁。你想啊,男子爱歌舞,女子则喜爱看戏。那是因为歌舞的都是女子,唱戏的都是男子。我就不同了,我是用艺术欣赏的眼光去看的,当然还是喜欢我们女孩子的歌舞。”
他伸手捏捏我的脸,笑道:“我就不喜欢。歌舞也好,戏也好,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吃东西。”
我把他的手掰开。脸蛋热热的,也不知道是被他捏的,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