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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笼罩下的震泽街道有一种安逸静谧的意味,我却很不合时宜地兴奋起来。这种逃亡的事情,我不是没有经历过。彼时是多么惊心动魄胆战心惊。但是现在,因为有强大的后援在,这就变成了一种冒险和刺激。
安玉宁呼喝了一声,带着我们策马奔出城外。身后已经隐隐传来马蹄声。
我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低声道:“是水鬼。”
水鬼,就是震泽一带的本土土匪,有的时候也会到水上做水匪。虽然并不常见也不太嚣张,但是正是大事内忍,势力比我们想得大。
我道:“怎么办?”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他道:“没有办法了,改走水路。”
我有些意外:“你没有料到了。”
他的声音在风中带着低低的笑意:“料到了,只是不确定。看来那客栈是保住了。”
哦,也就是说,他没料到这些人会这么敏感,完全不留意那个客栈,就直接追上来。因此虽然有准备,却仓促。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有没有船夫。”
他道:“我会撑船。”
“……”我知道啊,我们在太湖上撒野的时候刚学的……
他又道:“不怕,他们没有船。”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
他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我又明白了。安玉宁畏水,据说这毛病是我落水之后开始的。其实现在他已经好了很多。可是玉婉霜只知道起初,并不知道后续。而我也是刚刚想明白,这场追杀,八成也是她策划的。
所以……他们没有船。
可是,安玉宁那技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奔到太湖边,果然看到一小船泊在那里。安玉宁把我抱下来,于是弃了马车和马儿,一群人呼啦啦地上了船。我都觉得惊悚,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船好像有点超载,一直摇晃,险象环生,我惊得脸色苍白,手脚僵硬。安玉宁不会在弄玉面前和我过于亲密,可还是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小兔来扶住了我,带我去坐下,安稳了。
这船这才开始前进,慢如龟速,但总比刚刚一直在原地打转好。
我在心里叹气,他的技术还真是……
岸边还有一群人在呐喊,谩骂。
弄玉突然站了起来:“船上的人太多了,我也来帮忙吧。”
我一愣:“嫂子……”
她笑了笑,我突然觉得她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神魂回体一样,变得容光焕发。她的声音不再嗫嗫诺诺,而是显得很清澈:“我是震泽女儿,自然会撑船。”
安玉宁松了一口气:“有劳嫂子了。他们迟早会找到船的,我们得快点。”
我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弄玉一拿到船桨,竟然非常顺手。他们二人合力,安玉宁因为方法有偏差,反而累得半死。速度虽然提高了很多,但还是不快。
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是能清晰看到岸边的一切,果然见他们是要去弄船了。这可怎么行,一个弄玉,已经这么厉害,何况他们是本土水鬼。
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一叶扁舟,那速度简直快如鬼魅一般,直接从水浪里切过来,朝我们驶来。我瞪大了眼睛。
待看到船头那一个青衣影子时候,我又马上镇定下来。镇定之后便是狂喜,简直要跳起来大声欢呼:“孙先生!”
安玉宁也松了一口气,手里也不急着折腾那可怜的船桨了。
孙思文看了我们一眼,笑着冲我摇了摇头,有点取笑的意味。
撑船的原来是巧宁。孙思文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从那扁舟上跳到了我们的船上。本来就要超载的船更是一沉,摇摇晃晃。我踉跄了两下,被孙思文扶住。
孙思文低声道:“巧宁。”
巧宁啧了一声,接过了安玉宁手中的船桨:“我来吧。照你们的速度,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安玉宁几乎是立刻就丢了桨,面色有些苍白:“有劳姑娘了。”
他的样子让巧宁觉得很受用,可是我却有些忧心。
孙思文低声道:“放心吧,没事了。”
我忍不住挣开他的手,过去扶安玉宁:“你怎么了?”
孙思文单手扣住安玉宁的脉搏,我扶着他坐下了。孙思文听了一会儿,叹了一声,意味莫名地看着安玉宁:“玉宁,你的脉搏很乱。你畏水的毛病还没好?”
安玉宁摇摇头:“不要紧。”
我坐在他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苦笑了一声,脸色苍白,前所未有的脆弱模样。我便让他靠在我肩上。孙思文便站起来走开了。
我跟他说话:“玉宁……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他把头埋在我脖子里:“你不知道,我站在船头,手里拿着桨,看着那水面,一直觉得自己会掉下去……然后又想起来,那天夜里,你突然就不见了。我知道你掉水里了,可是水面上什么都看不见,好像一下子就把你吞掉了……”
我握着他的手安抚他:“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苦笑:“我能不能把家里那个湖填了?”
我一愣,道:“大不了,我以后不到那里去玩就好了。”
他紧紧捏了捏我的手,没说话。但是偏过头,在我脖子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我们身边坐满了人,这个船严重超载,哪里有什么私人空间。我的脸一下子通红。
弄玉和巧宁合作,速度奇怪。这一大船的人,竟然像是没有重量,整个船体轻盈得像是一片叶子,在水里迅速穿行。
孙思文站在船头,似乎在负手看风景,一直也没有回过头看我们一眼。
安玉宁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没有离开我身边,气息已经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