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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咯噔,意味莫名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压低了声音道:“老夫来此,是为安大少取一个事物。”
我的一根弦瞬间紧绷。变了半天脸,只道:“先生贵姓?”晕死,差点一紧张说成贵庚……
此人倒是笑了,目中有些赞许,道:“免贵姓陈。相信小夫人心里有数。当年江南总织造得势时,安织造曾经依附于其门下。”
我大骇。
陈军师道:“现下齐巡抚为了打压安太守。想从安织造这里下手。”
我心想,不对。现在跟安太守对掐的,表面上是齐巡抚,可是实际上,是什么人,鬼都不知道。那,怎么会要对安玉宁下手?难道……
当下,我也搞不清楚就里,心里暗暗叫苦。死安玉宁,也不跟我交代清楚……突然想起我手里还有一封信,还没有拆。当下就抓到了一丝希望。忙道:“先生言重了,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这许多。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陈军师道:“小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老夫也就不讳言了。安织造深不可测,提督大人也心里有数。王爷的意思,是让提督大人助安织造一臂之力,助安织造躲过此劫。想来安织造早有准备,如今人却已经远在京城。只盼小夫人这里心里有数。”
他一边说,我的心思就一边不知道转了好几个弯,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最终我苦于无对策,只咬了咬牙,道:“如今,天也要黑了。先生可否赏脸,留下来用个晚膳。若是不嫌寒舍简陋,便在此歇息一晚如何?”
说着,我便挤出一个笑容。稍稍调整了一下,低声道:“妾身这里备了美酒。想请先生共饮。”
陈军师一怔,最后轻咳了一声,别开了脸,道:“正事不容耽搁……”
我尽量笑得迷人:“先生说哪里的话。正事不容耽搁,先生要休息,也不容耽搁。”说着,我便意有所指地看向他的鞋子。他鞋子上都是奔走留下的泥渍。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便站了起来,笑着朝小桃招招手,叫她过来,对她耳语了一番。最终笑道:“要温得三分热。过热了味道就跑了。不温也不香。”
陈军师便站了起来,笑道:“既然是小夫人盛情,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我笑得愈发灿烂,轻轻地抚摸袖子上精致的绣花,抬起眼睛看他:“先生肯赏脸,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表面装狐狸精,心里却不知道有几百只兔子在乱跳。
我根本搞不清楚此人的来意。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和安玉宁通了气,还是凭猜测来到这里蒙混。那便只能先把他留下来。重重武婢,还有隐匿的家兵。若是事出,总不会让我太被动。
一切。只等我看过这封信,还有问过送信的人,再说。
当下,我也不敢多耽搁,只巧笑倩兮地领着人去后院坐。
只是我到底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真要计较起来,路边的怡红院的头牌都说不定美过我几分。所以这个陈军师并没有被我迷惑多久,到了后院一屁股坐下,就开始醒悟过来,忙要推辞。
但我言辞恳切地道:“先生请不要再推脱。小女子只是一介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家夫远在外地,是什么处境妾身也不甚清楚。但,有先生和总兵大人在,想来总不会有事。”
于是他又坦然了。大约是以为我要牺牲色相来相助夫君。我觉得吧,男人大抵是这样的,送上门的兔子,不吃白不吃。就算这兔子,长得不怎么样……总之吃了也不吃亏。
我让小桃捧了柳家文研究了很久的珍珑棋局来给他看,他果然大悦,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我身边的婢女,小桃尚棋,我便笑着让小桃留下来陪他,只说,我要去换身衣服。
陈军师兴致勃勃,一心都扑在棋局上。我便笑着退下了。
一路火烧屁股地冲到屋子里,急忙拆开那个信来看。结果一看,竟然只是一封普通的情书……其中事无巨细地说了他写信当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还听了什么曲,看到了什么花甚漂亮。见了两只小雀打架甚有趣。还有他的嘴早就好了,不过他茶不思饭不想已经习惯了,大约瘦了点,还说要留着这身板,如果我不信,要我等他回来自己摸……
把我气了个半死。
最后我气咻咻地跑过去,把被我丢到角落里的纸团又摸回来,小心地抚平,又看了一遍,然后藏进了梳妆盒。
事到如今,不得不博一把了。
我略一沉吟,招手让丫头来给我换了一身衣服。
这件嫩青色裙子,是安玉宁送给我的所有衣服中,最华丽的一件。宽大的袖子上,绣着青蓝色和白色的花纹,都用金边镶好。袖口上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小凤。裙摆是黑色,重重叠障的金线花纹。领口和裙摆,都露出里面的红色里衬。
我梳了一个端庄的罗鱼髻。微翘的髻尾点了金钿。
丫头看我这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少奶奶从来没有这样盛装打扮过。爷也从来没有看过呢。”
我摸摸发尾,低声道:“他不用看这个。”
丫头就不说话了。
打扮妥当,我提着裙子出了屋子。
远远就闻到酒香。隐隐和花园里花香应合,又好像和月光应和。
只是没想到小桃还有几分逢场作戏的本事。把那陈军师哄得直笑。
我提着裙子上前,笑道:“倒是让先生久等了。”
说着,我就笑着坐在了那陈军师的身边,亲自取了酒壶过来,含笑摇了一摇,笑道:“呀,竟然喝了这么多。先生海量。”
许是喝得多了,陈军师用手肘支着石桌,有几分轻佻地含笑看着我:“小夫人是生气老夫没有等佳人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