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当初把我嫁出去的时候,最开心的不就是他。
等上了车,一直没出声的孙思文突然道:“把手拿出来。”
我一愣,然后松了一口气,把手从袖子里伸出去。两只手被我刚刚无意识地捏紧,掌心里都是又深又红的指甲印。他看了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声。
“还好没见血。自己仔细着点儿。这支药膏可以消肿,带着吧。”
我接过那个小瓷瓶,勉强笑道:“哪里就这么金贵了,一会就好了的。”
孙思文瞅了我一眼,道:“那你还给我。”
“……”我愕然之余便是紧紧把那个东西抱在了怀里,“想的美,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还给你。”
孙思文笑了一声,没说话。
等我回到安家,我便让车送他去银楼。一边啰里八嗦地嘱咐他让他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紧搬进去,明天我还要去他家吃饭。
孙思文无奈地道:“好了,姑奶奶。你这个样子,我又不是去出征。”
我呐呐地答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提着裙子,还是不得不进了安家大门。
问过丫头,我径自穿过前院,到了毓秀堂。有一个人背对着我,似乎在看园子里的花草,又或是池子里的假山。那个背影依然挺拔,却微微倾下了肩,显得有些疲惫。
柳家文。
我在他身后站定,看着他。
半晌,他也不回头,却低声道:“小韵,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我垂下眼睛,把跟在我身边的小兔打发走了,自己踩着细碎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去。
他依然负手而立,看着前方,道:“我记得你们姐儿俩,小姿走路总是急,风风火火的。而你却总是小心翼翼,叫你过来,你也要在不远处观望一会,才肯靠近。就像一只养不熟的小畜生。”
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是吗,我不记得以前是什么样了。”
柳家文缓缓地低下了头。他脸上已经有了上了年纪的沟壑,却有一种沧桑的美感。他沉吟了一会,然后道:“我今天来,是跟你家姨娘谈一桩生意。听说你惊马,所以来看看你。”
我别过了脸,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他又道:“你在家里的时候一直都听话,从来也没听说谁教过你骑马。怎么嫁了人,倒是冒失了,一个姑娘家骑着马出去,成何体统。”
我忍不住顶了一句:“我以为我的家教是非常好的。”
“小韵!”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地把我眼中的生疏给他看:“有人说我母亲没有教好我这个女儿,说我们没有教养。我只知道我母亲是邻里十八镇都出名的贤妻良母,我们由她手把手带大。如今想来,还是那个人说错了的。”
柳家文的脸色渐渐难看,却只是忍耐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曾经很怕他,因为他的严肃和不苟言笑。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总不能教女儿教到女儿婆家来。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失礼了,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柳家文似乎松了一口气,淡淡地别过了脸,道:“有空,多回家看看吧。你燕姨,也很惦记你们。”
我低下了头,道:“恭喜您老来得子。”
曾经,也有说过,恭喜柳家老爷老来得女。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尘烟过去。
我们两个并肩站着,沉默了一会,然后柳家文才道:“你已经嫁了人了,以后要懂事一点,大度一点。玉宁这孩子风liu,但是对你也是很好的。你不要计较太多。”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我容忍安玉宁娶妾罢了。他无非就是想说他自己没错罢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道:“时辰也不早了,燕夫人一个人在绸缎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接。”
柳家文也识趣,也没有说要留下来过夜的话,便走了。我甚至连一杯茶也没给他喝。心里也不觉得痛快,只有一种难言的不甘心和苦闷。
当天夜里,刘牌坊就来找我,告诉我要把芷若斋归到我的名下。
第六十五章:这个药引…… 原因有二。刘全的事情,一直把在我手里。柳家文上了门,让她感觉了我娘家的压力。为了保住她自己的亲戚,她只能将芷若斋交出来。
另一个原因,则是柳家文和她签了一个大单子。她只要以事忙为借口,把芷若斋丢到我头上。到时候她前面的是阳光大道,我前面的是独木小桥,此争,她占尽赢面。即使我大获全胜,也动不了她什么。
但如果我失败,她又恰好做了一笔轰轰烈烈的生意,那么我就会被她打压到谷底。
我思前想后,还是接了下来。
芷若斋不管现在怎么样,招牌总还是在的。我仔细考察了铺子的现状,觉得它会这么经不起冲击的原因,是它已经多年没有参与过竞争。自恃招牌老,伙计也倨傲,对来自外面的冲击就没有放在心上,结果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刘牌坊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学堂诸事,已经上了轨道,我手里也拿不出钱来。她也断不会支援我。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资金问题。
可是她没有想到我会缩减安府的开支来筹备资金。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当初她因为资金短缺,对我低声下气,可那个时候财政大权还在她手里,她完全可以用我这个办法。没想到现在不但财政权被我分了一半,我还趁机对安家内部的人进行了大换血,清除了不少异己。
另一方面,我征求过银楼那些中下层客户的意见。他们还没有投资意识,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花在这么冒险的事情上。我也没有话说,对他们的想法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