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赵国公主,不是战败国屈辱送上求和的公主,也不是一个乞丐替身。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稀罕燕国的一尘一土。她站在这儿,是现在内忧外患的燕国求来的。有些东西,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也不容得任何人,把她当成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乞儿。
燕王后沉默了。
最终,她道:“是啊,你是赵国公主。”
棋归默默地俯身朝她行了一个礼,转身走了。
留下燕王后和苏贵妃,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半晌,苏贵妃道:“娘娘,她是不是……”
燕王后苦笑,道:“小十有许多个称谓,可是不伦不类叫他将军的,只有那一个。”
苏贵妃倒抽一口冷气,道:“怎么能……那时候,是耿嬷嬷亲自看着她咽气的,她下葬的时候,百余人都瞧着……耿嬷嬷,叫人传耿嬷嬷来!”
燕王后摆摆手,道:“不用了。她既回来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当时燕君行,常常对着尸体说话,连下葬了以后,都还在胡言乱语。那时候真当他是情根深种,已经疯了……只是没想到啊,如今,她竟真的,回来了。
燕王后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低叹道:“都是我带大的孩子,竟然都是这个样子。”
苏贵妃也跟着叹气。
棋归一路出了王后的寝宫,迎面就遇见了一个太监,屈身行礼,压低了嗓子道:“太子妃请公主前去一叙。”
太子妃?
棋归笑了一声,道:“多谢太子妃娘娘的美意,只是妾身今日正好有些乏了,所以就先不叨扰了。请公公转告太子妃娘娘,替妾身赔个不是。”
太监错愕。
棋归直接带着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百合问棋归:“公主,您为什么不见太子妃呢?”
棋归半眯着眼睛,道:“她夫婿关过我的夫婿,既是仇家,又何必相见?”
百合道:“可是,不是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棋归睁开眼,冷笑,道:“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总不能要我跟着她一起捧高踩低吧!”
知己知彼,可她赵棋归又不是第一次来燕国,第一次做燕君行的夫人!太子妃李氏,从前那个跟在燕王后身后,唯唯诺诺的女人。可棋归却听说她亲手打死了太子宠爱的一个选侍,之后跑到王后面前,痛哭流涕,以博取同情。因为打死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贱妾,又有太子求情,所以燕王后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她几句。
李氏出身小家,给人的感觉,一向是鼠目寸光,温良懦弱,非常能忍耐,在一群倨傲的燕国女人中,是很不起眼的存在。可是她却没少干怂恿太子的事儿。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她是很可能要做王后的,可是却还是把恶人都给别人做,自己龟缩在后头。燕王后的失势,她也不当面多说什么,只在背地里折腾些名堂。
她确实是一个小人物,可是却让人很讨厌。
若说棋归对燕王后还有三分敬重七分警惕,那么这个李妃,棋归是根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何况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在燕君行的部下能尽快接纳八部骑兵。那么她,自然也要以身作则,和太子党划清界限了。
百合真心地道:“自打去了一趟毕国,公主想事情,越来越周到了。”
棋归苦笑,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还不就是给逼的啊。”
回了军机府,小妾沉鱼来请安,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等棋归把所有人都打发好了,已经到了傍晚的时候,她早早地已经叫人去宣耿嬷嬷和小鱼。
耿嬷嬷和小鱼是从别院过来的。傍晚正好就到了。相比起小鱼的激动,耿嬷嬷就显得很平静。她早料到棋归迟早有一天是会回来的。
棋归站了起来,道:“说起来,倒是嬷嬷救了我一命。还连累了嬷嬷。”
耿嬷嬷这一年来在别院和小鱼已经相认了,享受母女天伦,早已经觉得此生无憾。她也知道等到棋归回来,事情东窗事发,恐怕她也讨不得好去。
棋归道:“您不用担心,我身边还缺一个打理事务的嬷嬷……您看,成吗?”
耿嬷嬷一怔:“公主?”
棋归笑道:“嬷嬷您资历最老,有您相助,我才能在这军机府站稳脚跟,至于宫里,我会去跟王后娘娘说的。”
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没有不接着的道理。最终,耿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道:“奴婢,一定不辜负公主的信任!”
“至于小鱼”,棋归笑了笑,道,“还是继续呆在别院,先伺候翁主,嬷嬷您看……”
耿嬷嬷哪里会不懂得她的意思,虽然母女暂时分离,可也不是天南地北,她知道棋归这是想把小鱼先从这军机府内院摘出去,等到时候平静了再把小鱼和翁主一起接回来。她感激地道:“听公主安排就是了。”
小鱼呆呆地看着棋归,半天还没回过神来。最终,她嗫嗫地道:“你是……归大姐?”
说完,眼圈就已经红了。
棋归忍不住也难受起来,可是眼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突然有人推了门进来,赫然是大小米两个,她们的眼圈也红红的。
“公主,您……终究还是回来了。”
大小米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也没什么隐瞒的,只是棋归没想到,这两姐妹对她的感情,会这么深。忍不住也有些难受,她轻声道:“大米小米。”
大米小米一下就跪下了,大米红着眼眶,道:“公主,您当初怎么不带我们一起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