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宁昭昭的宫缩越来越厉害,剧烈运动之下孩子似乎也呆不住了。
她想起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零星灯火,心里估摸着这小子应该住得偏远。
阵痛之下她反而冷静下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糖水,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个大馒头,抓住他的袖子,眼神像只凶狠的小狼。
“帮我接生。”
“咣当”一声,宋顾谨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突然面红耳赤!
“去烧水!准备剪子!待会儿我叫你!”宁昭昭咆哮道。
宋顾谨已经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就全部照她的话去做了!
留下宁昭昭在屋里,费力地脱了自己的裤子,放松身体准备生娃!
宋顾谨烧水烧得满头大汗,烫好剪子,又搜出几件干净的衣服和他自己用的布巾子之类的东西。期间就算进了屋,听见她吃痛地倒抽气的声音,和用力的嘶吼声,手数度发颤,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宋,宋顾谨!宋顾谨!”
他一个激灵,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冲到了她身边。
宁昭昭满头大汗,用力抓住了他的手,指甲几乎深深嵌在了他的肉里!
“殿下……昭昭。”
宁昭昭抓着他的手,回过头问他:“脐带会剪吗?”
宋顾谨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也没有办法了,娘儿俩都交给你了。”宁昭昭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这句话!
那一刻宋顾谨的心头猛的一震!
生死关头她一个女人尚且这样勇敢,他自当也替她遮起一片天来!
“你放心。”他道。
下一瞬,宁昭昭抓住他的手,从喉咙里几乎发出了野兽那般的咆哮声!
随着她那一次用力,孩子终于被推出了体外!
宋顾谨把孩子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出来剪了脐带,回头看她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连忙做了后续工作。
说起来也是巧合,宋顾谨做的是司法刑讼,有时候为了案子甚至亲自验过不少尸,其中也不乏怀胎的女尸之类的……
这些事情,他大致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包好孩子,他松了一口气,低声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宁昭昭道:“是个儿子。他很好。”
宁昭昭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
隔天早上,宁昭昭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无力。
一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上半身靠在床上坐在地上,紧紧握着她一只手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竟然这么坐了一夜……
孩子在她身边。软软糯糯的,睡得正香。
“你醒了?”宋顾谨睁开了眼,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道,“我去找个妇人来照顾你,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来回。你自己呆着行吗?”
宁昭昭点点头,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有劳。”
宋顾谨点了头,转身要走。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她突然低低地道。
闻言,宋顾谨回头看了她很久,眸中有些惊心动魄的光彩。他心里其实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要问。
但最终,他只是道:“好好休息,莫多想。”
若是梦,又何必问梦,缘何开始?
他很快从隔壁找了个中年农妇,叫王氏的过来,看到宁昭昭大惊失色,道:“昨晚就是你们小两口呆着?”
宁昭昭:“……”
宋顾谨:“……”
王氏絮絮叨叨道:“宋先生,虽说您是读书人,本事大,可你们这也太胡闹了!你媳妇这是头胎吧,怎么能颠成这样,然后让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人给她接生?好在母子平安,不然肠子都要毁青了你的。”
宁昭昭还没说什么呢。
宋顾谨就道:“王婶教训的是。昨晚也是事发突然……如今也就只能依仗王婶了。”
王氏满意,拉着宁昭昭的话絮絮叨叨一通说,让宋顾谨去拿吃的,又突然想了起来,道:“嗨,宋先生这,从前是条光杆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能有什么好东西。你还是快往我家跑一趟,让我家那几个小子去给你媳妇捡几个鸡蛋过来。”
平时也有乡亲给他送点吃的什么的。可宋顾谨除了束脩和工钱,其他的一概不收。这次看到有些虚弱的宁昭昭,心中柔软得发疼,还是点了头,厚着脸皮去了。
王婶又道:“哎,你们小夫妻……也怪可怜见的。宋先生人极好,从来不收我们的东西,我家那口子还说,是读书人的骨气。这回为了你,也算是折了腰啦。”
宁昭昭听她唠叨了几句。大约是说宋顾谨来到这里之后就说明了自己本来是京城人士,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对村里人说,他在京城已经娶妻。
王婶是把她当成了宋顾谨从京城挺着大肚子来找他的正头娘子……
她笑了笑,也不多解释什么。毕竟眼下这种情况,扮成夫妻是最方便的。
王婶是个有经验的妇人,照顾宁昭昭月子虽然是土方法,可是也十分周到。
从那天起,宋顾谨白天去学堂教书,晚上才回来,就一直是王婶照顾宁昭昭。
家徒四壁,落难的贫贱夫妻,连一亩地都没有,济济度日。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给他们的评价。
好在宁昭昭奶水足,身体强健适应能力极好,半个月来恢复状态非常良好,孩子也很健康。
他从不问她为何至此,也不和她多说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夜里点了烛火看书,偶尔回头看她侧身躺着看孩子,原本冷峻的眸子便有了些别的东西。
其实宁昭昭那时候半个月没洗过澡洗过头,每天只胡乱擦一把脸,浑身奶腥味,蓬头垢面,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