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只把脸越埋越下:“妾身说的是实话。”
卫清风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我休了你!不孝,又妒忌!七出你就占了两条!娘既然把你接了回来,就是不打算再跟你计较虞氏之事,怎么可能现在又发难!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葭被他吼得哆嗦了一下,愈发缩了起来:“妾身,说的是实话……”
卫清风一把把她拉了起来,道:“走!跟我去给娘请罪!”
谢葭被动地让他拉下了床,踉跄了两下,憋红了眼眶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将军,将军!您这样拉着妾身出去,像什么样子!妾身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府里的下人又会怎么看妾身!”
卫清风冷冷地道:“若是娘现在就让我休了你,那你也没有以后了!”
谢葭僵住,只觉得被人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了下来……如果,如果太夫人真的要他休了自己,那么,他……
卫清风却是这才看到她伤得那么重!
他的手就松了松,半晌,道:“娇娇,你别怨娘,都是我……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去那种地方了。”
他竟然对她认了错……
一时之间,谢葭心中百味杂陈。
她低声道:“娘对妾身好,妾身知道。妾身这就去给娘请罪。”
卫清风叹了一声,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先洗干净,然后上了药去休息一会儿。娘那儿,我去说。”
谢葭道:“不,我还是要去给娘请罪……”
卫清风把她按了下来,皱眉道:“别倔。”
说着,叫了人进来。轻罗和知画胆战心惊的,打了水来给她洗了脸手。然后再让府里的医婢来给她上了药。卫清风让她到床上去睡。
她确实受了惊吓,只觉得脸上还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疼。又一夜未睡,躺下时觉得自己会辗转反侧,实际上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卫清风看着她睡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把朝服换了下来。
他慢慢地问屋里人话。可是当时并无人服侍在侧,只依稀听到里面有争执,零星片语,也不足以推断出什么来。只能确定,母亲确实被气得不轻,这个他在看到莲院里的那个阵仗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猜想可能又是因为昨夜彻夜未归的事情激怒了母亲,虽然惊讶,但是母亲必定知道了昨夜他们留宿在哪儿。但是妻子到底为什么顶撞母亲,还把母亲弄得这样伤心?这他就想不通了。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去了一趟莲院。太夫人尤在盛怒之中,避而不见,这是他早就料到的。
兜了一圈,他还是不死心,又恐再触怒母亲,只好趁卢妈妈起身去张罗太夫人的午饭的时候把人叫了过来问话。然而卢妈妈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
她回忆了一下,道:“太夫人是因为夫人彻夜不归的事儿先生了气……当时夫人就跪下了,并无顶撞之言。”
“后来,老奴就被太夫人赶了出来,也不敢靠在门上偷听。太夫人盛怒之下,确实说了没有这个儿媳妇一类的话,但老奴伺候太夫人那么多年了,也了解太夫人的秉性……那必定不是当真的话。不是真的爱惜夫人,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
卫清风一头雾水,却找不到头绪。
然而他也不能多做停留,客云居的灭门案越牵越广。皇党咬住外戚不放,外戚则拼命地在皇党里拉垫背的。扯来扯去,竟然把谢嵩也扯了出来。
卫清风意识到萧氏是打算让萧七爷来接管那个用来顶罪的旁支在江苏一带的势力,觉得这是个削弱他们的大好时机。只要阻断了萧七爷的出仕之路,基本上萧氏的江湖势力就被削减了大半。所以他要匆匆赶到谢府去,和谢嵩商量此事。谢嵩和吏部尚书交情匪浅。
连着几日,朝堂风起云涌。
谢葭也不敢再面对太夫人,只好一直称病在床。这样未免有些矫情,好像在向婆婆示威报复。可是她身心剧疲。尤其是每天卫清风回到府里,那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他时有忧虑,也曾诉苦君心难测。有对自己一心辅佐的君王的怀疑甚至失望,却也有一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决绝。
她心里有事,一句话不敢多说,只怕开了口自己就会不忍心,然后就全盘托出。可是朝堂之事她并未涉足太多,却也知道不可妄言。卫清风若是现在就心里有数,反而会一下子乱了阵脚。现在他豁出去斗,到时候的惨败才更让人相信。
可是看卫清风,他很是想找她说说话,哪怕知道她是个妇道人家跟她说这些无济于事,也好过满腹心事无处宣泄。她却总是冷漠以对。
谢葭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脸上早就好透了。卫清风只当她还是在赌气,并不怎么样她,自己心里实在烦闷,就出去喝闷酒。
这一年,第一场雪姗姗来迟。
这日,知画满脸欣喜地道:“姑娘,下雪了!”
谢葭放下书,笑道:“真的啊,今年的雪比去年晚了几天。”
“可不是”,知画呵了一口气,脸蛋红扑扑的,笑道:“姑娘,不出去走走吗?”
谢葭瞪了她一眼。
然后就听到外面出来轻罗有些惊意的惊呼:“太夫人安好!姑娘,太夫人来了!”
谢葭大惊失色,不知道该翻身下床,还是该继续坐在床上装病。慌乱间,太夫人已经进来了。
她满头华发,披着玄色大氅,进了门就把手里的龙头杖给了身边的卢妈妈。卢妈妈满脸的笑意,看得谢葭心头一松。
“娘……”她做出欲下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