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却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那般,浑身燥热,难受得很。正在这时候,一杯清水送到了她唇边,她下意识地张嘴喝了,顿时觉得如沁入了心脾那般,刚刚那种烦闷混沌去了不少。
抬目四望,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站在了这里,个个面露忧色。
连姑姑诊了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夫人最近肝火有些旺,心力脉搏都有些瘁弱,是否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还是劳累过度?”
谢葭轻咳了两声道:“可能是前几天饮酒过度,损得厉害吧。”
连姑姑便道:“夫人自生产之后身子大损,需得几年慢慢调理才能调理得过来,怎么能恣意酗酒?还有你们几个,怎么好让夫人这样劳碌?”
谢葭还想喝水,便道:“连姑姑莫急,我以后好生养着就是了。我还想喝水。”
知画连忙去给她倒了杯水来。
她现在是虚不胜补,连姑姑也不敢开什么大药,只是让她好好将养几日。并立刻让人拿了东西来给她吃了,然后由着她又睡下了。
卫清风回来,知画连忙去禀了。卫清风就把连姑姑叫来问。
连姑姑只是说,疲劳过度,前几日恣意饮酒惹下的祸端。
卫清风便道:“那便好好将养几日,也别再让人去打扰她了。”
连姑姑道:“是。”
卫清风上了楼去,谢葭正在吃晚饭,看起来精神头还算好,但是和从前不能比。见他回来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
卫清风去贴过她的额头,笑道:“好在没有发热。”
谢葭淡淡地道:“就是觉得身上乏得厉害,明儿一早起来就好了。”
卫清风却看得出她眼下的阴影有些重。她年纪尚小,生产过后身子虽然虚了些,但也不至于憔悴成这样!
他没有多说,当晚休息下。隔日就没有出门。
第二天谢葭卯时末的时候醒了一次,起来吃了早饭,看得出来也是勉强说笑。卫清风转个身的功夫,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卫清风叹了一声,把她抱到床上。
刚把她放上床,她突然又醒了,抓住卫清风的手:“九郎,您别走。”
卫清风轻声道:“恩,我不走。”
她好像这才安了心,倒头就睡了。
卫清风果然就没走。看她睡熟了,便让人去把长安找来,让长安带轻罗分别去米铺和牧场查账——一共点了十二个武卫给他们。
然后找了连姑姑来,连姑姑诊了脉,还是得出和昨天一样的结论,始终是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或许有什么心事呢”,连姑姑道,“可是夫人一向是个豁达的人……”
说是心事,那无非是为了卫小白了。
卫清风无奈,只让连姑姑先去休息,然后自己留在房里照顾谢葭。
谢葭睡到大中午,双眼惺忪地爬了起来:“白儿……”
卫清风连忙抱了她一下,低声道:“娇娇,要喝水?”
谢葭急了起来,道:“昨儿白儿一天没见着娘,晚上就哭了。我得去看看他。”
卫清风抱着她轻声道:“别急。我让人把他抱来给你看。”
谢葭这才消停了。下人来摆了饭菜,她却伸长脖子等着孩子过来,也无心顾及桌子上都摆了什么。
最终王氏把哇哇大哭的卫小白抱了过来,连卫清风都吓了一跳。
王氏解释道:“昨个夜里没睡好,哭着要娘。”
谢葭心都揪了起来,忙道:“白儿来,娘抱。”
卫清风就一把把卫小白接了过来放在自己怀里,笑道:“白儿,叫爹。”
卫小白却不肯,一直往谢葭怀里钻。他老子面色不虞,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把卫小白小心地放到谢葭怀里,道:“小心沉。”
卫小白竟然一到母亲怀里就不哭了,只时不时还会哽咽两下,伏在谢葭胸口上,模样十分可怜。
谢葭心都要碎了,顿时也眼泪连连。
众人慌了神,手忙脚乱:“夫人,夫人?”
卫小白见母亲哭了,果然也哭了起来。
谢葭把卫小白抱在怀里,轻声道:“我苦命的孩儿,娘怎么舍得你啊……”
闻言,王氏也哭了起来,许是想到自己的孩儿。
卫清风烦躁地将杯子重重放下了,道:“哭什么!”
王氏立刻收了声,谢葭坐在桌子边,眼泪也止不住。
卫清风瞪了知画一眼,知画连忙把人都带了下去。临走听到卫清风在低声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是卫氏的主母,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这副模样!”
谢葭紧紧抱着卫小白,低头不吭声。
知画不敢再听,连忙带人出去了。
卫清风道:“现在就哭成这样,白儿一走你又要怎么办?等他从松鹤堂回来,又上战场去了,你又要怎么办!”
谢葭闭上眼。这两天,卫氏男人的宿命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上一代,几乎死绝。卫清风这一代,上过战场的,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在战场上落下旧疾甚至残废的几乎无人能幸免。
卫太夫人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腿疾,满头白发……这都是为了卫氏的男人熬出来的啊!
可是她的儿子还这么小,就又乖又贴心,她就要眼睁睁地把他往那条路上推吗?
卫清风在说什么,她半句也听不进去。沉寂了两日的伤心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这辈子,她算是尝到了痛彻心扉是什么滋味儿。
卫清风道:“娇娇,他既然姓卫,就有他的责任!”
谢葭轻声道:“什么责任?百年将门不能无以为续?为了人家一句‘虎父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