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风被她这种抑扬顿挫的调调弄得一个愣神。
冷不防谢葭开始到处砸屋子里的东西,又摔又骂的。卫清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想着半年不着家这婆娘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了?
谢葭把桌子上的水壶和水杯都砸了个干净还不过瘾,又跑到柜子旁把价值千金的秘色瓷花瓶也拿来砸了个乒乓脆!
卫自打娶了这个媳妇,不管闹得多厉害的时候,她也是斯斯文文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半会竟然是被吓呆了!
外面趴在门上偷听的一大群人也就被吓呆了!有心眼快的连忙去请太夫人!
太夫人一听谢葭开始发疯,也有些拿不准就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匆匆忙忙赶到了蒹葭楼。
正好听见谢葭一声凄厉的惨叫:“有本事你就休了我!!!”
“……”
太夫人一把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满室的狼藉,和已经吓傻的儿子。她心下一沉,随手拿了平时打卫小白的戒尺在手里:“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
谢葭和卫清风同时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倒是爽快得很。
太夫人的声音都在发抖:“把门给我关上!老身今儿要亲自好好教训这两个不像话的东西!”
卫清风就偷偷看了谢葭一眼,却见她满脸坦然。突然他就明白了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家里不闹一闹,没点丑闻传出去,怎么让人信服?
卫太夫人在此,门口谁敢偷听?
当下,卫太夫人就冷冷地道:“清风,葭娘,把手伸出来。”
夫妻俩就一同伸出了四只手,倒像两个孩子似的。
卫太夫人看了谢葭一眼,然后就是“啪”的一声,那戒尺竟然就实打实地落在了谢葭手上!
卫清风惊呼:“母亲!”
谢葭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声没吭。
卫太夫人又要打第二下,但是马上就被卫清风握住了尺身。
卫清风顿时无措起来:“母亲……”
他一抬头,竟然看到卫太夫人目中含泪。
卫太夫人厉声道:“还不松手!”
卫清风的手松了松,但是立刻就又握紧了。
谢葭白嫩的小手孩子似的摊着,但是一只手已经肿了起来,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她轻声道:“将军,若是不想休妻,请您放手。”
卫清风只好把手松开了。
卫太夫人含着眼泪又打了第二下!
谢葭倒不觉得太疼,但是眼泪已经汹涌地涌了出来,低头道:“娘,您别哭。儿不疼。”
卫太夫人又痛又怒,又举起戒尺,这一下更重,却是打在卫清风肩上!
卫清风哼都没哼一声,闭上了眼。
卫太夫人低声道:“清风,你是卫家侯位的传承者,背负着我们卫家世代金戈铁马的荣耀。却不能再像个孩子那般只凭冲动行事。”
“是。”
“娘今天打你,是要你记住,你媳妇有多痛!是要你记住,你媳妇所受的委屈!”
语落,又是重重的一尺,落在卫清风左肩同一个位置。太夫人是练武之人,而此时卫清风全身已经泄了真气,和常人无异,自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戒尺打下来时最清晰的痛楚。
太夫人只打了谢葭两下,却打了卫清风足足十下,而且次次都是用了全力,并且都是打在同一个地方。要是寻常人,被太夫人这样一顿打,早就要把肩胛骨打碎了。只是幸好卫清风身体素质过硬,因此虽然打得见了血,却没有伤到骨头。
谢葭看到丈夫的衣领上漫延出的红色,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娘……”
卫太夫人也舍不得……
她举起的戒尺终于又放下了,半晌,道:“清风,你是个男人,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莫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就连你媳妇,尚且能够忍辱负重。你又何惧忍一时之气?”
卫清风低下头,道:“儿子明白了。”
卫太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不扶葭娘起来!”
卫清风连忙把大腹便便的妻子扶了起来。其实也活该是那许七郎倒霉,他还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戾气,这个时候敢挑衅他的人简直是找死,何况是抚到他的逆鳞上……
跪了半天祠堂,没有半点作用,但是没想到太夫人的一顿打,倒让他一下子开窍了。
太夫人见他开了窍,便也放了心,嘱咐了两句,便出去把江城楼这上上下下的奴婢都抓去一并问了罪——主子闹事,倒霉的一向是底下的人。就连连姑姑阮姑姑这样的,也被罚了。更不用说卖身进府的奴才了。
卫清风就关上门亲自给谢葭上药。
看她的手肿成这样,他一时忍不住,道:“娘也真是的,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谢葭无奈地道:“这事儿传出去,人们只会说是娘有意让您休妻,却碍于有原因无法下手,因此才拿妾身出气……不然的话,不动声色,实在不是娘的脾性,而且也怕旁人看不透深浅反而多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您休妻。妾身是一百个不愿意被将军府扫地出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卫清风就有些愧疚,道:“是我冲动了……”
谢葭却笑了起来,神色有些沧桑,道:“九郎,我的好九郎……妾身早就忘了当年您也是一个冲动的少年人。其实不管旁人怎么看,但是您肯这样为妾身出头,妾身心里总是很知足的……”
她顿了顿,无奈地自嘲道:“或许那些所谓的红颜祸水,和妾身想的,都是一样的。”
卫清风被她逗乐了,便道:“这么说看我挨打,你心里倒是偷着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