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出书版)(22)+番外
看着十一如丧考妣的模样,余秭归有些好笑却又放下心来。
这样也好,十一师兄心性单纯,与其由着他在江都城里到处乱跑,不如由十师兄贴身看着,少一点牵挂她行事也能更大胆些。
正想着,就见数道身影自院后偏厅而出。韦柏重甚是谦卑地为一人引路,那人头戴乌纱,眼袋微垂显得十分憔悴。
“是知府刘大人。”
四周微微骚动。
“哎,身后那人是谁?”有人指着知府身后的那名年轻男子问道。
靠窗的大侠耽了一眼那人的打扮,不屑道:“不过是个长随罢了。”
余秭归悉心瞧去,只见刘知府每听一句总会看那人一眼,征询中揣着一丝小心,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
一个人穿着打扮可变,天生气质却难变,这人气势过强,怕不是王侯便是将相。
若再猜得大胆些……
似察觉被人偷觑,那人凌厉目光刹那便至,她瞬间挪步躲到方才耳语的大侠身后。
“哎?那长随怎么这样看我,不会是听到你我的对话了吧。”
“听到又怎样,咱们又没说什么。”
好险,差点就被逮个正着。她轻轻舒了口气,就听厅中再道。
“今日有劳大人冒雨前来,只是此事纯属江湖纷争,因由江湖解决,还请大人谅解。”韦柏重表明了态度。
官府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这本是先帝在位时形成的共识。再加上韦柏重又极懂眼色,请客送礼绝不手软,所以在他当任的几年里江都府与玉剑山庄相处很是融洽。于人于己方便,这事他原不想管,只是由不得他了。
身后的目光如针芒般,刘知府遂咬牙道:“江湖既是我大魏的江湖,众位既是我大魏的子民,本官身为江都知府,怎么就管不得了?”
韦柏重先是一脸吃惊,半晌方回过神来。“事有分工,老夫身为武林盟主,此事又发生在我玉剑山庄,自然因由老夫做主。”
“武林盟主?”
身后的冷哼吓得刘知府冷汗覆面,他偷偷擦汗抬头再看,只见那位面色不豫,像极了那年血洗朝堂时的模样。
他正想着今日之事如何善了,就听韦容不知死活地喝道。
“小小长随竟敢如此放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哪里?是皇宫内院还是金华正殿?”目光如电扫过厅中的正大光明匾额,“这四个字都敢乱用。”
“你!”韦容愤而拔剑,看得刘知府一口气差点提不上。
“容儿休得放肆!”
“爹!”
韦柏重厉目一瞪屏退韦容,而后微微一揖。“三日之内,老夫定给大人一个交代。”
看了看身后人的眼色,刘知府旋即道:“今日本官就卖韦庄主一个面子,还望各位谨言慎行,莫要惊扰江都百姓。”随即抚袖。
余秭归望着两道离去的背影,只觉刘知府脚下虚浮微微打晃,而那位则步履沉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师弟,师弟?”
她收回远眺的目光,回头笑问:“开饭了么?”
“十二,为兄方才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吗?我们出门在外……”
“完了完了,师兄又开始了,师弟都是你啦!”
听着身侧的训斥与抱怨,她没由来地一阵心安。在这又风又雨的料峭春夜里,总还有一处是暖的。
“雷啊,劈死我吧!”
她轻轻笑开。
夜来风雨晓来烟,春色委尘断流年。
瘦西湖畔的“香海慈云”常以春景闻名,而今落红遍地别有一番暮春风情。只是刘知府此时无心赏景,他没精打采地站在桃花池馆里,浮肿的面容显出一夜未睡的疲态。
可怜他年逾花甲还要伴驾,这驾伴得他心惊肉跳,老命差点送掉。
想着想着眼皮便一耷一耷。
“卿乏了?”
三个字听得他如打了鸡血一般,猛地跪地。“臣不敢。”
“不敢?”座上的人冷冷一笑,甩下几本密折,“卿这些年与江湖人称兄道弟‘有来有往’,还有什么不敢。”
散落的折子上写满了这些年他自玉剑山庄收受的好处,一笔一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连珠子几颗、银两多少都分毫不差,看得他浑身汗淋淋。
“不过是寻常嫁娶便引来五湖四海众多宾客,婚仪所用之物颇多犯忌,七尾凤冠?哼!惠妃入宫的时候也不过是七尾。”冷笑一声,那位继续阅道,“婚礼当夜富商被掳,上官意。”
见主上略有沉思,身侧的侍中小声提醒道。“就是三年前重金襄助陛下的金陵上官府。”
圣德帝脸色微青:“他也向玉剑山庄示好?”
“据臣所知上官府之所以涉及江湖盖因外亲,说来与陛下也有些缘故。”
“哦?”
“早年上官府为生意考虑,将大小姐嫁给了祁阳山庄庄主。”
“祁阳?是敬慈姑母的母家么?”
“是的陛下。”
故去的敬慈长公主是陛下最为敬重的人,提到她陛下的面色果然和缓了些。
“萧庄主在成婚后不久便病故,夫人也在产下遗腹子后的第二年去世,而后这位小公子便被送到长公主身边照料。”
圣德帝目光一闪,似想起些什么。
“元宁十三年长公主薨逝,这位小公子又被送到金陵上官府。虽说当时上官府适逢家主亡故四面楚歌,可新任当家年仅十三岁的上官公子却毅然决定抚养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外甥。”
他记起来了,敬慈姑母的周年祭上确有人调侃一对“娃娃舅甥”。
“祁阳山庄是武林大家,为让外甥立足江湖,上官公子这些年广施钱财,方才让祁阳一名挤进江湖四公子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