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白月光(10)
可他还是很困,有些不清醒。
梁颂年安静地和他对视片刻,轻声说:“玉琢,过来。”
谈玉琢掀开被子,坐到床边时候才发觉自己身体残留着生病过后的酸痛,腿也绵软,他有点晕乎乎的,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梁颂年身前的。
他站在梁颂年分开的两腿间,带着一丝丝鼻音,叫了一声:“颂年。”
谈玉琢感觉自己刚才叫得怪恶心的,在周时葬礼上他还叫他“梁先生”,转眼不过几天,他就黏糊糊地捏着嗓子叫人“颂年”。
之前,谈玉琢就觉得梁颂年的父母会取名字,“颂年”两个字不论滚过谁的唇舌,都像情人口中绵绵的絮语。
梁颂年动了动,膝盖点到他的大腿外侧,谈玉琢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慢慢地向着梁颂年靠近。
梁颂年起先没有动作,身子微微后仰,默许谈玉琢的行为,在谈玉琢迟疑地停下的时候,握住了谈玉琢的腰,单手娴熟地抱住了他。
梁颂年用手盖住他的额头,“还有点热。”
谈玉琢舔了舔嘴唇,他紧张时候总会下意识这样做,许多年了,怎么也改不过来。
“颂年,”他说,“……之前,是我的错……”
谈玉琢说不下去,哽咽在喉咙里,脸部细微地抽皱了一下,几乎快要控制不能。
梁颂年在他面前笑了一声,“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
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也可能确实对他不太上心,他们之间讳莫如深的几年就这样轻飘飘被掀了过去。
谈玉琢闻言,什么想法也没有,缓慢地抬眼看向窗外,不继续说了。
“雪停了。”梁颂年见他适应了些,重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几只黑白色的鸟扑棱着翅膀从窗前飞过,他笑了笑,“它们很亲人,你可以去向管家要点谷子,放手心上,它们会来吃。”
谈玉琢兴趣缺缺,梁颂年话说到一半,他的思绪就无端断裂开来,短暂地空白了几秒,回过神时候,梁颂年话已经说完了,平静地注视着他。
谈玉琢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想不出来,于是又想低下头去揉自己的眼睛,梁颂年伸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不要太频繁揉眼睛。”
谈玉琢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眼睛里有红血丝,自己把眼尾揉得很红,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想睡觉。”
“你睡了太久,先吃点东西,等医生打完针,你再睡一会。”梁颂年让他坐自己腿上。
谈玉琢听完,看上去忧愁了几分,倦倦地眨了下眼睛,梁颂年看了他一会,忍不住轻笑:“是不想吃饭还是不想打针?”
谈玉琢不太喜欢他这样的说话方式,有点像在哄小孩。但是谈玉琢早就不是小孩了,他刚成年就和梁颂年上床,那时候梁颂年却不知道拿他当孩子看。
“没有。”谈玉琢没睡醒,说话慢吞吞的,像是在字斟句酌,又让人感觉有点随意。
他思考了会,似乎想认真地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卸了口气,“你别开我玩笑了。”
梁颂年也没有说什么,只笑了声,看上去心情并不坏,谈玉琢于是能和他多说几句轻松的没有什么意义的话,然后一起下楼。
吃完午饭,谈玉琢先上楼洗了热水澡。
他起初没有在意,洗到中途随着热蒸气充满了浴室,感觉自己头越来越晕,胡乱拍关水龙头,扶着墙缓了缓。
他站不住,只能靠在洗手台边,在巨大的水流声掩盖下,把自己刚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等反胃感消失,他用冷水慢吞吞地洗干净自己的下巴,湿着身子坐在浴室的地板上。
他已经不头晕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直到自己身上有点冷了,才重新打开花洒。
简单冲洗完,谈玉琢换了套新的睡衣,直接湿着脚走出浴室,随手找了条毯子抱在怀里,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了部最近上映的电影看。
隔了十二分钟,梁颂年带医生上楼,沙发前的木地板上还留着几串水渍脚印,谈玉琢侧着身子睡熟了,黑色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勾勒出薄薄的身体线条。
电影声音开得很大,变换的光影照在苍白病弱的脸颊上,也没有吵醒他。
他安静地闭着眼睛,胸膛轻微地起伏,左手压住毯子,睡衣的袖子上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青紫色的筋脉在上面蔓延。
梁颂年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无名指,垂下手,触碰了一瞬移开了。
医生捏着他手腕扎进针的时候,谈玉琢眼皮抽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些。
他又开始发烧,脸颊泛起湿乎乎的红潮,目光涣散着,不安地颤动。
有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颊侧,好像有人在说话,但他听不清,习惯性地并起腿,眼珠上翻了几寸,模糊地呓语。
一段很长的时间里,谈玉琢也记不清具体的日子,他打了很多针,大多数都是营养液,也是那时候开始,他不太热衷于食物了。
其余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物,谈玉琢叫不上名,也不太关心,偶尔陈春会偷偷帮他拔针,把药水倒掉,佯装出已经挂完的样子。
有时候能骗过周时,有时候不会。
但不管打不打针,他都很难受,现在也是。
他下意识缩了缩手,透明的针软管里倒流一截鲜红的血,医生压住针头退出来几寸,皱起眉头,“他血管太细了。”
谈玉琢一直不配合地乱动,针头在血管里转了两圈,也没有扎好。
梁颂年俯身摁住他的手腕,轻声叫他:“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