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57)
富贵疼得抽气,捂着左眼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大睁着完好的右眼睛去寻车夫,这一瞧,也急了,“糟糕,他是往回城的方向跑的!可不能让他跑回去,会把官兵招来的!”
丢开手,转了两圈儿,在地上找到了镰刀和马鞭,捡起来,将马鞭抛给红线,丢下一句,“我去结果了他,你们先走!”说着,追着马夫去了。
红线抱着鞭子朝车厢内探进去半个身子,问夏漪涟道:“郡主,现在怎么办?”
夏漪涟充耳不闻,仍旧一动不动地同臣寻做无声的对视,暗自较着莫名其妙的劲儿。
好像,谁先动,谁就输了。
红线看这情况,只得又钻出来,她站起身,垫着脚尖儿朝富贵离开的方向眺望。
地面却开始震动。
似乎有大队的人马往这边而来。
红线循声扭头看去,只见一片树林子后面,隐约旌旗招展,上书一个大大的“佟”字。
“哎呀,是官兵!”红线急向车厢内道,“郡主,有官兵来了,就在我们后面,看样子是出城巡视的,转眼就要到了。这是要迎面撞上啊。”
未得到任何回应,红线心急如焚。
出了城的马车,又是在官道上行驶,如果不是追捕辽王府逃犯的官兵,不一定会检查他们的马车。
红线略略安了心。
扭头又朝前面望了望。
富贵已追上车夫,两个人从道上扭打着滚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后面有官兵来,前面富贵同车夫在搏命,还是危险得紧。
红线紧咬着唇,钻进车厢里,看看臣寻,再看看夏漪涟,然后沉声向夏漪涟道:“郡主,富贵追着那车夫去了,转眼官兵就到。车夫若是看见官府的人,肯定嚷嚷起来,定然就会暴露了你。富贵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得去帮他把官兵引开。郡主,你,你……”
红线一脸视死如归模样,心一横,道:“郡主,你保重!”
她扭身就要掀帘往下跳,夏漪涟却移开视线,不再去看臣寻。他一边撑起身体,一边懒懒地道:“保什么重?你俩要是完蛋了,我也会一块儿跟着完蛋。要走一起走。”
说着就欲要以进来时的姿态又滚下马车去。
臣寻突然动了,她倾身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
军队的马蹄声整齐划一地踏踏而来,车厢里的人都听见了。
来的官兵显然不少,且已在百米开外。
夏漪涟转头,垂眼,看着臣寻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默然不语。
臣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知道不能放了他。
如果放了,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了。
这回是真正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红线亦扭头,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瞧在眼里。
外面的阵仗越来越大,军马喷着鼻息的声响都听得见了,情势急迫,最后红线一咬牙,紧紧盯着臣寻,郑重道:“房大人,我家郡主就拜托给您了!”
说罢她再不迟疑,毅然决然跳下马车,还往马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马儿吃疼,撒丫子往前跑起来,与此同时,红线朝路旁的树林里一头扎了进去——同富贵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
马车骤然加速,车厢内臣寻已放开了夏漪涟,两人都朝马车行驶的反方向倒去,在厢内摔了个七荤八素。
刚刚扒着厢壁稳住身体,臣寻便听见了红线刻意做作的惊叫惨呼:“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有人打劫啊,杀人了啊!”
声音越来越远。
臣寻心跳如鼓。
转眼之间,两位故人已是凶多吉少。
有人懒洋洋道:“你打算发呆好久?”
臣寻扭头,恨恨地剜了眼扒着窗框的人。
那人只是嬉皮笑脸地回视她,目不转睛,还裂开嘴对她笑,问她:“看什么?是觉得我这样子帅得惊天动地还是不认识我啦?啊,定然是许久不见,都已不知道我是谁了。”
这便让臣寻看见了他那一口整齐的白牙上,已经被喉咙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
心好似被针扎了下,蓦的一痛。
又好像被一把钳子正在将心绞得稀碎。
臣寻压抑着真实情绪,面无表情地道出事实:“你受伤了,很严重。”
难怪他先前很不雅观地滚爬上马车,进来后就一直躺在地板上,没骨头似的。
“小事。”夏漪涟说。
臣寻压抑着怒火:“可你的嘴角在流血——怎么受的伤?”
刚才翻滚那几下,不可能让他受伤的。
“哦,逃命的时候,运气不好,从三米高的城墙上摔下来,胸口正好撞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上,差点撞碎我一块肋骨。”好像谈论天气一般,夏漪涟语气轻松地道。
“……肋骨都要撞碎了,你还说这叫小事??”
臣寻扭开脸,终是无奈的、咬牙切齿地低低咕哝了句:“你这个冤家!”
夏漪涟耳聪目明,听到了,嘴角大大地咧开,“是啊,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首,冤家才路窄……”
一句话刚说完,只听呕的一声,他嘴里直接喷涌出来一大口鲜血,很快将胸前洇然得触目惊心。
“都吐血了,你就不能不贫嘴吗?!”臣寻揪心地低吼,四下张望,看见了自己的包袱,忙抓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想要找块帕子出来给他擦拭鲜血。
夏漪涟抬起手背胡乱抹了把嘴角,扬起头来,那一口未吐出来的血被他咽了回去。他喘着粗气望着车厢顶,无声地苦笑了笑,道:“好,前女友,我听你的……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