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93)
之后不时有李娥那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像针一样钻入她的耳朵里。不知道夏漪涟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楚,但是定然是逗人发笑的笑话,不然李娥会笑得那么大声?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讨女人的欢心呢?
他也从来没给她讲过一个笑话。
也没捏过脚。
终于明白了,不是她没运气,一次也碰不到他,而是他根本就刻意躲着自己。
从前那些好,也只是他的报答。
就好像现在,肃王妃收留了他,他报答她,他给她讲笑话,给她捏脚。
既是这样,再来肃王府也是枉然,还成了他眼里的笑话。
回去之后没多久,臣寻病了,吃了几幅药不见好。再去看大夫,大夫说这是心病,心病需要心来医,便没再给她写药方子抓药。但是臣寻总感觉不好,怏怏的,像霜打的茄子,公事办砸了好几次,被侍郎大人训斥,干脆请了病假在家治愈情伤。
夜半惊醒泪沾裳,疑是故人梦归来。
有一日深夜,她好似听见外面有动静,惊醒过来,到处找人,哪里有?
真只是做了个梦。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怔怔地回到床上,刚躺下,又听见外面咚咚的有人敲门。
出去看,这一次是真有人来了。
宫中来人:“皇上急宣房大人觐见!”
“这会儿?”
更鼓敲了四下。
都漏夜四更天了,她又在病中,皇帝也不放过她?
倒霉的人,做什么都倒霉啊。
被催促着穿戴好朝服和朝靴,头脑昏昏沉沉,强打起精神跟着公公入宫见驾,顺便打听:“皇上这会儿还在处理公务吗?”
她只能想到公事,不然找到她做什么?
那位新皇莫不是学齐威王突然开窍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开始勤政?
太监面露难色,“房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臣寻心中疑惑。
她请假五六日,窝在屋中,几乎与世隔绝,不知道这些□□中有些什么事情发生。
到了禁内,但见龙榻上年轻的皇帝比之数日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样子仿佛老了,脸颊凹陷,面色惨白如金纸,眼珠子上蒙着一层病态的死灰。
臣寻狠狠吃了一惊,“皇上您,您……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微臣请蒋太医进来给您瞧瞧?”
太医就守在外面,正在打盹儿。
似乎皇上近来身体也抱恙,不然太医院的人不会安排人员在寝宫外面值守。
“不必,你来之前,他已经为朕瞧过了。”皇帝费力地朝她摆了摆手,额头上虚汗直冒。
臣寻只知道自己请假之前,这皇上一直在同后宫几百名佳丽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
想来他这模样,该是纵欲过度了。
病了也好,正好休养生息。只要把房事节制了,离女人远些,身体将养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臣寻便作罢,跪在龙榻前轻声询问:“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季白啊,朕这一生……白活……”因为血气严重不足,新皇话才开头便没什么力气说下去了,忽而悲凉地呵呵笑了起来。
可惜此时的他,笑就更费力了。
不过笑了两声,便不畅快。声音在喉管里像是给堵住了似的,咕噜咕噜地响。气息受阻,猛咳起来。旁边的太监慌忙上前将他扶起来,轻拍他的后背。
因为咳嗽,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血色,没有脂肪的面皮上浮上一层薄薄的潮红。
等到喘气匀了,新皇无力地躺在太监怀里,望着地上的臣寻道:“房爱卿,朕想要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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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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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寻不知是什么泼天富贵, 皇帝此后再没说过话。
她等了一阵不见下文,悄悄抬头看去,他已不知何时阖眼了, 更不敢追问, 怔忡间离开了皇宫禁院。
回去后, 继续休她未休完的病假。
仍是每日精神不济,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怏怏的,病榻缠绵中。
大夫说是心病, 吃药不管用, 她不信邪, 照着之前的方子抓了几幅药煎来吃了,果然不见效果,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知道解药是什么, 灵药在哪里, 但是……不可得。
未几, 正睡得不知昏天暗地的时候, 忽的听见了丧钟。
耳熟的丧钟,来自坐北朝南的紫禁城所在方向。
臣寻自梦魇中惊醒, 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病情加重, 开始出现了幻听?且由它。
谁知天未亮,街坊邻居已奔走相告, 大齐的天, 真的又变了。
等了三十年, 坐上皇位却不过三个月的太子, 终于为他的纵情狂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身体被美色酒气掏得太空, 不过一场落水, 竟就此一病不起了。病势来得汹涌猛烈,转眼弥留。
回光返照那晚,皇帝心里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了。回首过去三十年,脑中空空如也,竟没一件值得回味和称道的事情。而后宫佳丽那么多,也有过宠爱的女人,还有那些臣子、内侍,对他嘘寒问暖的体贴人也不是没有,但这种时候,他却也一个都不想见。皇帝心如明镜,围在身边打转的,就没一个是真心待他好的……慢着,等等!
还是有一个。
那个人就像是淤泥里开出来的一朵芙蕖花,纤尘不染,清新高雅,不争不夺不攀不交,淡泊名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寒窗苦读多载才有了出头的机会,可怎么就那么不思上进呢?
皇帝,遂,急招臣寻入宫见驾。
其实新皇落水后病情急转直下,朝中几个重臣一得了消息便开始盘算了。私下一番商量,便斗胆共同觐见,劝皇帝想一想接班人人选,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