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问她，“我怎么不威风了？”

她用手抓他的头发，“驾驾驾”叫了两声，催他“快跑，快跑。”

谢琰生平最讨厌别人碰他头发，尤其是遇到她这种不知轻重的主。

谭欣夹紧双腿，感情真把他当马了。

谢琰想生气，都没地方发火。

“傻子，等你好了，我可是全都要讨回来的。”

“跑，前面有只兔子。”她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谢琰咳嗽了几声，用手去扒她的手。

她忽然平静下来，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在他头顶亲亲落下一个吻。

“是不是累了呀，我的小马驹，你要不要休息呀。”

谢琰不吭声，他一个小马驹，突然出声，还不吓死她。

“他们都说我病了。”

“可是我没有生病呀，是他们听不懂我说话，他们也不相信我说的话。”

谢琰说，“谁说你病了？”

这一句，倒是被她听明白了。

她问，“没生病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吃药呢？”

“不是吃药，是试药，既然你是公主，你能吃，其他人就能吃，懂了吗？”谢琰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为了能跟上她的思维，没办法。

有一回，她说疗养院的医生往她头上钉钉子。她说，她脑子里有一个小棺材。

他问，里面是什么？

她说，我不敢看。

他说，那下次帮我看看好吗？

下一回她兴高采烈跑过来，说，里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还说，她再也不怕了。

后来他问人医生，才知道是稳定脑波的仪器，每一个病人面对仪器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她在仪器面前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他问，疼不疼啊？

她摇头，说，现在不疼了。

他看着贴在她脑袋上千奇百怪的小夹子，心里不舒服，却不敢走，怕她找不到人。

第74章 她等你很久了

院长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谢琰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姑姑让姑父先出去。

“我来跟他聊聊，他能明白的。”

姑父看了姑姑一眼，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谢琰变得烦躁起来，他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什么叫让我回避？就因为我不是她名义上的家人？”

“真是可笑，出事这么久，除了她爸这边的亲戚过来看她，她妈妈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一次。”

“您知道为什么吗？她妈妈不接受一个头脑暂时不清醒的女儿。”

“琰琰，你冷静点，你姑父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他说话不会转弯，在对待病人的事情上，他格外死脑筋。”姑姑搬了一把椅子，和他面对面地坐着。

她的声音跟平时一样温柔，谢琰霎时就心软了，他摸了摸鼻子，“姑姑，对不起，我脾气不好了。”

姑姑慈爱地笑笑，摸摸他的头，“小孩子都这样，别说是你，大人的脾气有时候更坏。”

“琰琰，你觉不觉得她太依赖你了，她依赖你胜于她的父亲，你知道你姑父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我从来没见过琰琰对谁这么耐心过。但是琰琰，她有自己的家人，你姑父说她现在情况已经逐步稳定，只有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她才能更好地适应这个社会。琰琰，你不可能陪着她待在这里一辈子的，总要走出去的。”

谢琰沉默不语。

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舍不得。

他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行。

“姑姑，姑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是医生，他比我懂的多，可是万一情况不好，她这样的情况是不能经历第二次摧残——”谢琰几次三番停顿，已然已经说不下去了。

姑姑耐心地跟他解释，说，“这种情况大概率是不会发生的，出院以后，你姑父会介绍她去你天译叔叔那里，他们会对接好，你姑父既然决定让她出院，就说明她的情况已经明显好转，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着让她接受身边熟悉的人，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医生的陪同下，你姑父已经跟你天译叔叔打好招呼了，会特别关注的。”

谢琰低着头不说话。

姑姑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你还信不过你天译叔叔，即使你姑父没有跟他打招呼，以他对待每一个病人的细心程度，绝不会让找到他的人失望。琰琰，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是她，我们都要勇敢地去面对。即便她不住在这里了，只要你有心，总能见到她的，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她需要家人和朋友的陪伴，琰琰，你暂时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走一走，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的。”

“姑姑，我怕。”谢琰抬起头，正视着姑姑的眼睛，他墨黑的眼眸不似平常的不羁，隐隐的不安明明白白地展现在姑姑面前。

“别怕，琰琰，给她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好不好？”姑姑轻声细语地拉住他的手，说，“我的琰琰长大了。”

谭欣出院的那天，一开始还是好好的，被爸爸牵着上车的时候，突然挣脱了，不肯上车，怀里抱着谢琰送她的小袋鼠。

谢琰站在二楼的窗边，明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心慌的不行，手指探进口袋，是熟悉的铁皮盒子，他捡出来，只剩最后一颗糖。

比起不肯回家，谭运辉更怕谭欣跑。

她从小就是这样，记性差，记不得路，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怕把她弄丢。

邱萍忍住眼泪，背过去，对着车身，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以前多活泼，多爱笑，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那一刻，她的心不是不怨，怨老天怎么就给了小姑娘这么一个不明事理、心地不好的妈，也怨谭运辉，怨他找了这么一个“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