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令酣春失守(79)+番外
邢望看出来了,俞冀安在害怕。
他也记起了俞冀安受过伤的那只左手,不由心里泛起微酸,哪怕在青竹镇不小心擦伤时,俞冀安都担心的不得了,更遑论这是他人蓄意而为的刀伤。
邢望像是忘了今天早上,他和俞冀安对峙的局面了一样,也像是忘了自己已经擅自破坏过他和俞冀安的兄弟关系了,他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随后他便挪了下位置,朝俞冀安身上靠了过去,最后将脑袋静静地抵在了俞冀安的颈窝处,
俞冀安愣住了,但是他没有推开邢望,他轻轻地将另一只手搭在了邢望后背上,然后任由怀里的人在自己侧颈处轻蹭撒娇。
静谧像是暖和的棉花织成的柔被,填斥着只余下两人心跳声和呼吸声的后座车厢。
邢望陷在俞冀安的温柔里,他安心地阖上了双眼,像是疲劳的旅人倚着绿州里满树繁花、浓荫正好的高大乔木。
养神的木香像是氤氲人心的水汽,将邢望的心脏变成一片柔软的沼泽,令邢望的意志不停下坠,却又甘之如饴。
当俞冀安也开始低下头,将下巴轻靠在邢望的头顶上的时候,邢望又恍觉并非只是他在依靠着俞冀安。
——他和俞冀安是在互相依偎着的。
俞冀安指尖冰冷却没有将凉意传到邢望身上,却因为邢望难得的柔软而变得暖和起来。
此刻的拥抱与爱情无关,只是没有说破的两人,在朔风过后,心有灵犀的相互依赖与陪伴,他们贪图着彼此的热度与温存,却又想用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向对方说明——我还在你身边。
抵达医院的时候,邢望已经回过神了,但是他没有怎么跟俞冀安说话,两人之间是恰到好处的安静,似乎默契地没有将往事提起,却又堕入了一张既定的大网里。
俞冀安脸色稍沉,他还在担心邢望的手,此刻他的心神也全部被邢望的伤口所占据,所以一路无话。
可对于情意相合的两人来说,缄默是暧昧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惴惴不安后的心之安处。
俞冀安在用自己的行动让邢望安心,邢望也在用自己的顺从让俞冀安宁神。
邢望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他平日里很少生病,生病了家里也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可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年里,他几乎一直待在医院里,空洞的白色不免让他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现在,俞冀安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进医院里,他却没有感觉到太多不适,反而心底泛起了些甜意。
接诊的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眉目慈爱,问话温柔,也没有让邢望感觉难受,可是诊断的结果不太好。
那一刀劈下去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开出来的刀口比较深,医生建议缝针。
途中俞冀安还问过医生,这伤会不会对邢望日后的生活以及拉小提琴产生影响,得到医生“不会”这个答案的时候,俞冀安才松了一口气。
邢望缝针的时候,俞冀安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
当理智全部回归的时候,俞冀安自然要了解一下事情的后续,更何况他贸然将邢望带离了剧组,他还得向刘英维解释一下。
继而俞冀安又是打电话去询问楚勤那边,看看案件有没有进展。
待到最后,俞冀安才沉着眸色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随意:“俞总,又出什么事了?”
“邢允琛。”俞冀安淡淡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沉声问道:“你最近还有在注意付霖的动向吗?”
当俞冀安和邢允琛说完话之后,邢望那边的伤口也缝合好了。
“哥。”
邢望用没受伤的右手扯了俞冀安的衣服下摆一下,他现在正在坐着,要和俞冀安说话的话不免要抬起头。
于是俞冀安低头时,便看到自家小孩用着无辜又有些疲惫的眼神看着他,之后小孩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心软了几分:“我想回家。”
“好。”俞冀安唇角微扬,语气轻嗓音却沉定:“哥带你回家。”
路上,邢望精神不济便靠在俞冀安的肩上睡着了。
邢望的意识有些混沌,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和记忆里的某些事情有了契合之处,导致他做梦的时候又梦见了俞冀安。
少年时期的俞冀安在他身前蹲下,然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面容青涩俊逸,笑容温柔。
“想听哥哥拉小提琴?”俞冀安温声问他。
邢望想自己应该是回答了“想”,因为俞冀安停顿了一会儿又蓦然站起了身。
与此同时,俞冀安微微倾身,然后从他身侧拿起了小提琴。
少年俞冀安右手拿着小提琴的琴弓,左手搭在琴弦的位置,他们应该是在室外,或许就是在粼海华苑的小院里,那四根琴弦在阳光下像发着光一样。
回忆在梦境叠加下显得有些朦胧模糊,但邢望还记得俞冀安演奏的那只曲子。
应该是克莱斯勒的Liebesfreud,因为平日里温和且矜持的俞冀安难得露出那样的笑意。
院子里正巧有薰风吹过,短小青绿的草叶蹭过邢望的脚踝,耳旁沙沙作响,院子里开得比太阳光还灿烂的向日葵,像是明媚的油画,油画又在下一刻变得生动起来。
喜悦且悠扬的小提琴声撩过耳旁,宛若一首繁花盛开的诗歌,色彩在空气中浸染着,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热烈起来了。
琴身的木质纹路折射着微光,俞冀安的嘴角是陶醉似的笑,邢望一时分不清是俞冀安的笑容更动人,还是屋外的阳光更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