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65)
总之,这是傅斯舟在无数次与他一起权衡利弊中唯一一次做出了毫不利己的选择。
这不像傅斯舟,却又很像傅斯舟。
谢瑜为阮绥音打开了车门,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但阮绥音已然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清楚他那衣冠禽兽的嘴脸,也很清楚自己将会面临的是什么。
但阮绥音没犹豫,只是迈开脚步。
要跨上车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臂紧接着被一把抓住。
“来我这儿演起真爱了么。”谢瑜伸手拽住阮绥音,“我说过,不能反悔。”
“和你做交易的是我,我没有答应。”傅斯舟冷冷睨向他。
“我认为本人的意见更可——”
“不止是这次。”傅斯舟将阮绥音拽到自己身后,缓慢地迈步逼近谢瑜。
他高大的身躯和头顶灯光坠下的阴影一起压着过来,谢瑜忍不住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后撤了半步。
“以后也别再打他的主意。”傅斯舟语气平淡,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们不要命,不知道你要不要。”
就像阮绥音说的,大不了他们一起去死。
谢瑜僵硬地扯出个笑:“你可真是吓坏我了——”
傅斯舟没再说什么,只是兀自抓着阮绥音掉头就走,将谢瑜的抗议抛诸脑后。
“我想过了。”
消失在谢瑜的视线范围后,傅斯舟才站停,转头看向一脸迷茫的阮绥音。
“你那天问我,你在我眼里究竟是一件工具,还是一个人,我想过了。”
阮绥音扬起眼睫望向他,眸子里缓慢地凝起一片光斑,微微颤动着。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在成交的那一刻,见过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的阮绥音在他眼里毫无疑问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交易品。
可后来他慢慢意识到,阮绥音会哭、会笑,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会软绵绵地乞求他,他有生命、有意识、有冀望、也有疼痛。
时至今日,傅斯舟已经没有办法再把他当做一件物品来看待,更没有办法拿他去做一场荒唐的交易。
“至少现在,”傅斯舟沉吟良久才哑声开口,“——是个人。”
“所以拜托你,也不要再把自己当作一件任人利用的工具。”
阮绥音眼里凝着的雾光滑到脸颊,傅斯舟在他那双幽深又晦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后来傅斯舟才明白,那是贪婪。
他得寸进尺,拥有了傅斯舟的尊重,还要傅斯舟的爱。
阮绥音自始至终都没忘记傅斯舟想要得到的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而傅斯舟却全然忘了阮绥音想要得到的是爱。所有人的爱。
而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的傅斯舟只是抬手,用指背轻轻拭掉了他脸颊的湿润,又顺下去将手掌贴在他颈侧。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不是利用和被利用,而是互相扶持、同舟共济,阮绥音——”
“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作者有话说】
陈小春《相依为命》作词:黄伟文
第0039章 生命开的玩笑有没有分寸
回新月大厦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十分默契地没再提起谢瑜,直到进了家门,傅斯舟才开口问坐到沙发上的阮绥音:“最近汇演准备得还顺利么。”
“……嗯。”阮绥音瞥了傅斯舟一眼,“想在汇演上唱的歌,写了很多版,都觉得不够好。”
“是你在采访里说的、以反战为主题的新专辑里的歌。”
“嗯。”
傅斯舟微微颔首,道:“过两天我要去军团射击场替高军团长试用几支新枪,如果你想找灵感的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阮绥音愣了愣,转头看向他,半晌才开口:“…谢谢。”
“不用。”
“邀请你出席的年中盛典是两天后。”傅斯舟俯身看了看他脖颈上消了大半的瘀伤,“应该能消下去。”
顾闻景下了狠手,阮绥音本来就瘦得皮包骨头,纤细的脖颈看上去一折就要断了,傅斯舟真有点后怕如果那天自己不在会怎样。
“顾闻景经常这样么。”傅斯舟问他,“对你动手。”
“没有。”距离有些近,阮绥音的目光落到傅斯舟过分垂坠的睫毛上,很快仓促地撇到一旁。
“他以前从不这样。”阮绥音补充道,垂下头。
傅斯舟没说话,只是掂了一下他下巴,让他抬起头,用棉签抹点药上去。
脖颈完全袒露在傅斯舟眼前时,他吞咽唾沫的带起的喉结滚动也格外明显,傅斯舟开口:“你怕什么。”
“没有。”阮绥音停顿了一下,“只是…你不用这样。”
“怎样。”傅斯舟不解。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什么?”傅斯舟困惑地皱了皱眉,确认自己没听错,“原来在你看来,我对你很好么。”
【不好吗】阮绥音在心里问。
在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之前,阮绥音的确很少被人温柔以待,所以直到今天,他仍会对别人的一点点施舍感恩戴德。
“那就姑且当是这样吧。”傅斯舟笑笑,“可不对你好我又该对谁好?难道是徐可阳吗。”
阮绥音不喜欢他这个玩笑,但也没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小声问:“因为我们…是利益共同体吗…?”
“当然。”傅斯舟耸耸肩。
“只是因为这个吗。”阮绥音盯着他。
他珍视傅斯舟的厚待,但比起结果,他或许更在乎动机。
他不满傅斯舟是千千万爱他的人之外的例外,不满傅斯舟对他的所有拥护和温柔都只是出于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