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寻死啊(95)
“不是……”
温南星开了扩音,视线飘忽一下,瞥了眼即将放满水的浴缸才说:“我在浴室里。”
岑黎突地失语,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在洗澡?”
衣服已经在干区被脱下,温南星习惯让脏衣服在门外的脏衣篓里待着。
在潮热的浴缸里躺下,也让他把扰乱心绪的东西从脑海里清出去。
“嗯,想休息一下。”
“路上太累了?”岑黎音调跟着软下来。
水雾渐渐模糊视线,温南星突然有些困,身体在热水的浸泡中不由自主地放松,缓而慢地滑进一堆泡沫里。
温南星垂着眼睛,含糊地‘唔’了声,嗓音柔软得像一只好脾气的绵羊。
环境音忽然安静下来,听筒里只剩下一浅一深的呼吸声。
靠。
岑黎血液猛地倒流,脑海里的那根弦,自己断了。
在这一刻,他竟然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小人,如果在他旁边,会是一种什么状态。
大抵是眼睫湿润,眼角泛红,漂亮的眼眸被潮.欲包裹。
所以不止是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温南星也会吗?
旖旎的气氛似乎朝着天平不正经的一侧偏向,理智告诉电话两端的人,他们都应该挂电话了。
“那你,那我现在……”岑黎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应该在哪?”
温南星咕哝:“你想在哪,就在哪。”
“把我带进去了吗?星星?”
“带进去……哪?”
“浴室里。是要我帮你吗宝宝。”
温南星脑袋钝刀似的磨,许久才‘嗯’一句。
……
“岑黎……”
“我在,我在呢,宝宝。”
水温真的太高了,温南星指尖无力地抓着边缘,全身都在发烫。
岑黎哑声,自己都难捱,还要提醒他:“别泡太久,别睡着。”
……
“咚咚。”两声敲门。
温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星星,别睡太久,下来吃饭吧。”
心脏被猛地砸了两下,泡沫滋啦着一点一点消失,温南星恍惚回神。
看到通话上的十四分三十秒,他哗啦一下从水里起身,慌张地摁下红色按钮。
戛然而止的断音,懵逼站在花洒底下的岑黎。
岑黎:?
他好像个工具人,用完就抛弃的工具人。
-
暮色四合,餐厅方桌围坐着四个人。
除了仍处于罪恶与羞愧边缘的温南星,其余三人都在其乐融融地聊着近况。
或许是回家后的落差,也或许是岑黎实在太过于包容,温南星实在难从软玉温香中立刻抽身离开。
何叔是近几年才回到冬城的,之前一直奔赴海外开拓澳洲市场,看着和温介远一样大,但实际,他比那位优雅的老男人还大五岁。
餐桌上有些沉寂。
温颂温和,良好的修养不会让他在咀嚼食物的同时开口。
而温介远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眉宇肃穆,俨然是一副严父模样。
那么作为缓和这家人的粘合剂,何叔只能不停地在餐桌上吐槽国外的白人饭有多么糟糕,经常性会在第二天早上发现不打招呼的‘入侵者’等等……
总之一个字,哪都没有国内好,哪都没有家里安全。
何叔只知道温南星是放假回家,但不知道其实他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在家生根。
甚至临走前,父子之间大吵了一架。
难以收场的地步。
也让温介远彻底明白,他这个小儿子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压根远超他的想象。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父亲认为的所谓青少年叛逆期。
“最近学校里怎么样?还习惯?”
温介远淡声问,但望着出落愈发翩翩的青年,仍旧忍不住柔下目光。
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继承父业,是行业中的佼佼者,一个延续母业,更是乐理天才……
可他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儿子,现在却突然说:“我休学了。”
和当时挺直腰杆,说自己要选流行爵士乐一样。
温南星抿唇,说出众人所知的事实。
没人提到他偷偷跑回来,没人问及他为什么。
因为纸包不住火。
都说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家人,父母与子女之间都隐含着一层隔膜,那不仅仅是年代与年代的鸿沟,更是认知与认知的偏差。
就像父母辈总爱拿‘他们经历过’和‘以后你就懂了’这两句话,以此要挟小辈们去走他们铺设,扫除一切万难的道路。
温介远也是如此。
这些年他们的父子关系便犹如火上炽烤的和牛,没碰着铁板的那一面,是孝顺体面,是明白懂事,是和平融洽。
可一翻身就全露了馅,像狭路相逢,冰炭不投,刺啦刺啦地冒响,叫嚣着对峙,烟雾弥漫。
温介远刚夹起一筷子鱼肉,筷子在空中悬停,又接着平和地说:“再回去念。”
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同喝水一般简单的问题。
“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王妈今天才买的新鲜的鱼,煲了挺长时间吧,鲜味都飘出千里外了。”何叔敏锐地察觉到饭桌气氛怪异,打着圆场。
“星星啊,给你爸盛一碗,你离得近。”
温南星盯着碗里花白的鲜汤出神许久,还是照做。
一共只说了两句话的晚饭结束后,何叔又揽着老友的肩膀,让他和孩子好好说话,至少在出现分歧的时候,两人谈谈,不要那么剑拔弩张。
“那是你儿子,又不是给下属布置任务。”
很荒谬,作为一个在业内威震千里的谈判高手,今天却要让其他人来教他如何和自己的孩子好好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