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522)+番外
健康的人,是无法理解生病之人的痛苦的。四肢健全的人,自也无法知道那四肢不全之人的苦痛与生活的不便。
邬先生前二十年能跑能跳,身体健康,文采斐然,为一时之俊杰。其时胸怀壮志,挥斥方猷,意气风发,可谓人生得意。之后,考举人时,他怒于考场黑暗,考官舞弊,义愤之下领着考生冲击孔庙,闹得天下皆知,下了狱。那届考官虽被皇帝治了罪,可他不仅被剥夺了功名,还残了肢体,人生失意之苦涩,即使现在,仍在他心上徘徊……
这个时代,残了肢体之人,总被人轻看一眼,如今,能脱离拐杖,邬先生的欣喜岂是言语能表述!
玉儿留了丈夫与邬先生二人在那里继续唇枪舌剑,自己则跟着下人回了乌喇那拉氏那儿。
邬先生端起茶盏:“雅爷真是好福气!”
雅尔哈齐斜靠在椅子上,听了邬先生这话瞟了他一眼:“爷的福气自是好的。”
邬先生笑道:“邬某说的是雅爷娶了位好妻室。”
雅尔哈齐哼道:“那是自然!”
邬先生看一眼这位比两位皇阿哥活得还自在恣意的亲王的儿子,“雅爷知道,邬某歇了仕途之心后,很是看了些杂书,这些年,也很接触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那有本事的邬某也遇到过几个。邬某便也学了几手。”
“那你怎么没把自己的腿治好了?”
邬先生僵了一下,“雅爷的性格太恶劣了!”别人哪儿疼他还偏就挑哪儿戳!
“爷的性格再恶劣也比不上你,当初居然把爷的被褥偷走了,那可是我媳妇儿给我准备的。”
“雅爷心眼儿真小,这点儿小事儿还成天记在心上。”
雅尔哈齐瞪一眼这人前道貌岸然的书生一眼:“小事儿?你给爷留的那被褥,臭得爷一个晚上没睡,只能起来坐到天亮。你说,爷能忘?爷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亏呢。”
“嘿嘿。雅爷,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您就别再记着了。”
“不,爷要记着,爷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场子再找回来呢。”
“嘿嘿。雅爷,您看,您是贝勒爷,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事儿老记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你让我把这场子找回来,我就不记着了。”
“嘿嘿。你看,我现在都是四爷的人了,这场子,要不您找四爷要回来?”
“老滑头,爷不急,总能让爷逮着机会的。”
邬先生听着这话咧了咧嘴,唉呀,当初为了一时的顽心、贪心,惹下这么个祸害,这以后的日子要想安宁,这个碴儿可得想法子糊弄过去。
邬先生眼珠转了转:“雅爷,邬某给您提个醒儿,您看您把这事儿揭过去怎么样?”
“什么醒儿这么值钱?”
“嘿嘿,子嗣的事儿,值钱吧?”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坐正了身子:“怎么说?”
邬先生拈着胡须眯着眼笑睨着雅尔哈齐不说话,雅尔哈齐吡牙:“穷酸,你要再不说,你信不信爷把你那几根儿胡子都能给你拔罗?”
邬先生僵了一下,为了自己的胡子,他还是别卖关子逗这位爷了。
“邬某于相面一道有些浸淫……”
“你得了吧,当初见到爷还说爷是个夭折之相,就你这三流的相术,要是摆个摊儿,爷估摸着一天就得被砸。”
“咳,雅爷,您这是有贵人相助,渡过劫了,可这相,邬某却是没相错的。”
雅尔哈齐当初听他阿玛也说过这事儿,此时也不和邬先生掰扯。
“你说说,是什么能让爷饶了你?”
“咳,尊夫人的相异于常人,总在若隐若现间,有些虚实不定,邬某拿不太准也就不说了,雅爷这子嗣宫这些日子却是亮了,想来不久又当有儿女出世。好命呀!”
雅尔哈齐呆了一下:“真的?”
邬先生点头:“尊夫人的相,似实似虚,邬某有些拿不准,不过,子嗣宫看着也有些亮光,加上雅爷您的面相,这合在一起,邬某才敢说这话。”
雅尔哈齐收回心神,“怎么,我媳妇儿的面相怎么啦?”
邬先生拈着胡须皱眉想了半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明明不染尘俗,可她却是您夫人……这种出尘之相,一些得道高僧有,却从未在在世之人身上见过!奇怪,奇怪!”
邬先生举目望天:“邬某自视目力过人,可总觉尊夫人仿似隐在云雾之间,让人看不清模样,总让邬某想起那些子虚乌有,那些孔子也不说的事儿……所谓仙人之姿,应如是吧?
身居高位,却无一丝倨傲之心,目光清澈,世间万物映射其间却无贵贱之别,雅爷,便是您这般不羁的心性最初见了邬某也难免带上些世俗之见吧,可尊夫人却没有,便是邬某见了那不识字的农夫也会觉得自己高出一筹,可尊夫人眼里,却似乎是万物平等,这不是出家人的心态吗?”
雅尔哈齐嗤笑道:“出家人?出家人眼里,人也分三六九等,出家人,也得吃饭穿衣,也认钱的!”
邬先生嘿嘿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雅尔哈齐看邬先生一眼,这臭书生还真有几分本事,妻子掩了真容,别人都不曾察觉,他却看出几分来,不过好在他也看不清,若不然,嘿嘿……
邬先生觉得背上突然凉了一下,掐指算了半天,什么也没算出来,倒是一边的雅尔哈齐看得挑起了嘴角。
这个谋士的到来,给四兄的日子带来了影响,对自己算不算也有了一些影响?
乌喇那拉氏见玉儿从前面回来,放下手头上的事,挥退了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