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585)+番外
“……不过,也许皇上自己也有点儿后悔!”
玉儿惊讶地抬头:“后悔?”
雅尔哈齐皱紧了眉:“皇上几十年对太子的爱重,岂是一日两日能淡了的,事发后六七日,召见随侍大臣、侍卫、各统领诸人时,说起太子的事儿,皇上仍然涕泣不能止,此次事起仓促,总带着几丝诡异,裂帐这样的蠢事,着实不像太子会干出来的事儿,皇上路上几次提到鬼物,说胤礽行事,与人大有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不醉。每对神明,则惊惧不能成礼。遇阴雨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居处失常,语言颠倒,竟像是患了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
玉儿好奇道:“皇上的意思到底是皇太子无德以至鬼物上身,还是皇太子所行之错,皆鬼物使然,而非出自皇太子自身之本义?”
雅尔哈齐想了想:“也许,都有吧,皇上对这个唯一的嫡子,现在估计是又爱又恨,既已放弃,心里却又还有些不舍得,无所适从。”
玉儿叹气:“皇上不容易,太子也不容易。皇上初立太子。为的是稳定后方,怕自己出征有个万一,继任者不明易致朝纲混乱。可之后呢,既立了太子,就别让他掌握太多权利,否则,君权与储君岂会没有矛盾,夫妻还时不时吵个架,拌个嘴呢,何况是涉及到权力更替的?”
雅尔哈齐睁开眼,赞道:“我媳妇儿这话,一针见血呀。”
玉儿抿嘴笑道:“以史鉴今,你看李世民那般明君不也把他老子禁了,把兄弟杀了?兴许李世民被逼无奈之处,可也确是皇位诱人不是!皇位最让人向往之处在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以随心而行。越是好强的人,他对于皇位越是向往,越是想要不受人辖制,就越是想要掌握力量,权力的迷人之处,便在于此了。甚至掌权之人届时便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也非难事。
皇上爱重太子,估计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一直觉着自己与儿子不会走到那一步。谁知天不遂人愿,终于还是父子离了心。”
看着丈夫的赞赏的眼神,玉儿又道:“皇上还有一个败笔便是让太子下面这些兄弟们进了朝堂,开府建衙,挥斥方猷,掌握权利与太子分庭抗礼,也许,他以为这样既可以磨砺太子,也可以牵制太子,可是,他把自己的儿子们都教得太能干了,于是,明明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天长日久的,也终于被磨废了。”
雅尔哈齐撑起上半身,眼神发亮地看着妻子,“哈呀,我的媳妇儿原来这般睿智?”
玉儿埋头颤着身子笑了半晌,方抬头道:“看吧,看吧,我其实也有厉害的时候。嘻嘻。”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笑眯的眼,爱得不行,按着就是一通亲。
亲完了,又躺了下来,轻声叹息道:“若太子早早登基、若太子的兄弟们没这般出色、若皇上在这其中任何一步没走错,兴许,废太子的事儿都不会发生,不过,我觉着,比起废太子来,我还是更希望皇上长寿的好。
现在事儿已经出了,咱们的身份,既是保护,也是枷锁、郅锢,做为晚辈,咱们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一份儿孝心,在长辈暇时逗他们开心,让他们不会觉着日子过得没滋味;做为臣子,安份办差,听令行事,静观其变,如此而已!”
其后,皇帝令设氊帷拘胤礽于上驷院旁,又特命皇四子胤禛同胤禔一起看守。过了几天,辛卯日,皇帝御制告天祭文,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皇太子胤礽,幽禁咸安宫内。之后,又颁诏天下废皇太子事。
皇庆子既废,朝堂未见惧悚,反更喧嚣,雅尔哈齐这些日子天天被皇帝带在身边,又有弘普得着的诸多消息,一时把所有事看了个全。
弘普为着安全,从玉儿那儿拿了些药给他弄的那个组织里的人用,既能保证他们的忠心,又能让他们头脑机敏、耳聪目明、易于打探,这么些年,还真成了气候,京中好些消息都能得着了。
皇帝还在回京路上,废太子的事儿传回京时,八阿哥、九阿哥就开始了动作,联络留京的大臣,深刻分析皇帝废太子的势在必行,严正声明如果要保皇太子,就是和皇帝做对,以期务必保证皇上废太子时没有任何阻力。别说,这番作为倒为皇帝省了不少力气,毕竟,三十几年的太子,再不济,总有几个支持者的。可此番废太子,居然无一人替太子说话,让本已准备好说辞的皇帝很是讷罕了一番。
当皇帝颁发明昭布告天下百姓臣民废除太子后,八阿哥、九阿哥拉着十阿哥、十四阿哥在八阿哥府内喝了一顿庆贺酒,狠狠乐了一番。之后,九阿哥又趁着一次众臣来八阿哥府探听消息的时间,找了一个相士张明德来为众人相面。
因为九阿哥相助,相面人自是说什么什么准,算什么什么灵,便是那些人自己都忘了事儿,这个相面人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一时倒唬得众人对张明德的相术深信不疑,视其为唐时袁天罡、李淳风一般可知过去未来之奇士。却不知,所有消息皆是九阿哥使钱买通各府的人得来的。
因着先前出神入化的表现,当相面人张明德见着八阿哥即大呼贵不可言时,那帮已被唬住的大臣们个个俱心有所悟,再与旁人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明白了相面人所谓“贵”之一字之真义。于是,拥戴之功的美妙前景招得众臣个个眼□光,红光满面,听着八阿哥说话,更是如听法旨,得闻明纶,心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