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驼子第一个爬起身,抱头就跑,一面跑一面喊,“救命!”
其余人等见状,也纷纷效仿,男女老幼,一哄而散。霎时间有被撞倒的,踩伤的,哭爹喊娘的。竟是一盘散沙似的,瞬间都跑没了影。
也有一个身穿破烂灰布的女人没跑,面上手上都是伤,面容凄苦。小心翼翼的拿眼角偷瞄白驰,像是一时下不了决定。
周秀如大概是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半天没反应。
白驰瞥一眼她,蹲下身,“还能起来吗?”
周秀如望向她,一脸茫然。
“娘子,怎么回事?”
白驰去如疾风,等沈寂一行人慌里慌张的赶过来,这里已秋风扫落叶般,恶人都走了个干净。
沈寂自白驰身后探过身子,满含关切。
周秀如躺在地上,浑浊的眼睛在看清白驰背后之人时,猛得定住,很突然的,整个身子都震颤了起来。
沈寂只当她犯了病,越过白驰,握住周秀如的一只手腕把脉,谁知她反而两手紧紧握住他,死死扣住,面上显出奇异的神采,直着眼,像是得了癔症,嘴里喃喃有词。
沈寂仿佛听她连续叫了几声,“谢郎。”
不等沈寂反应,白驰抬手敲了周秀如的酸筋,一把将沈寂拉得倒退好几步。沈寂感激的看向白驰,心中暖融融。
周秀如却发了疯似的,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佝偻成一团,“不要看我,别看,不要看,”她呜呜的哭了起来,羞耻的,无地自容的,悲伤绝望的难以描绘。
“大娘子,你认识她?”铃兰终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
白驰:“不认识。”
众人:“……”
白驰:“路见不平。”
沈寂立刻道:“娘子好心肠。可现在怎么办?带上她一起?还是另寻个地方安置她?”
跪坐在另一边的妇人膝行过来,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求娘子带上奴一起,求娘子也救奴一命。我也是被拐来的,我已经给我男人生了三个娃了,但他还要将我典了出去给别人家生孩子。我不是牲口,我也是人啊!”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乡下地方这样的事很常见,女人又怕自己不够惨,激不起他们的同情心,着急的表示,“我还有把子力气,我可以背着秀儿姐跟着娘子走,绝不拖累娘子,不叫娘子为难。”
白驰点了点头。
妇人面上显出大喜之色,着急忙慌的将周秀如背在身上,催促众人快走。
铃兰却在这时站了出来,面露难色,“娘子。”她是贫苦人家出身,最了解穷乡僻壤的刁民是有多难缠。这些人为着一两个瓜果鸡蛋都能打破头,人命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但女人却是他们的私产,带了她们走,无疑是在人家门户上抢劫金银,这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郎官是要进京赶考,您这样怕是要惹麻烦上身啊。”铃兰说。
沈寂亦是如此想,可他更佩服娘子的勇敢善良,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么情.人惹出来的麻烦也只能叫平淡枯燥生活的调剂了。
“那咱们快点走!”沈寂拉住白驰往前跑。
很快,众人从田间地头上了官道。
侍书瞪大了眼,看向俩名农妇,又望像张九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上车,”沈寂先托着白驰上车。
背着张秀如的农妇赤着脚,满身的泥污,干草一样的头发,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二人身上都有跳蚤。
不用怀疑,确实有。
沈寂犯了难,妇人自觉道:“不用管我们,我们跟着后面走,只求贵人能带上我们同行就行。”
沈寂咬了咬牙,忽然间远处传来哄叫声,再顾不得许多,“快上车!”
铃兰从车窗探出头,看到先前被打跑的人又举着锄头扁担往这边跑来,惊得栽倒在车内,大叫:“我的妈呀!”
张九郎也很慌,本就虚弱苍白的脸更白了。
侍书不等人坐稳,一鞭子打在马背上,口内念着:“对不住了马大哥!”
沈寂钻进车内,原本宽敞的车厢变得拥挤不堪,他先是握了下白驰的手,安慰道:“不要怕,没事的。”又忙不迭的去找包裹。
一车的人全都慌了神。
灰衣妇人和周秀如紧紧抱在一起,这二人心里清楚的很,此番要是被抓回去,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比死还可怕的苦难。
铃兰毕竟还是个小女娃,看到那俩女人这般凄惨的模样,也怕自己被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给抓了,落得跟她们一样的下场。这年头,个把举子家眷被杀被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是钦差大臣枉送了性命,朝廷也不可能派兵来剿,因为他们毕竟是民不是匪啊。
沈寂从箱笼内扯出一堆瓶瓶罐罐,给铃兰和九郎一人塞了两瓶,说:“看准了往那些人眼睛鼻子撒,别浪费了。”
铃兰:“这是什么?□□?”
沈寂:“……”
车轱辘压到一块地洼,整车的人“哎呀”一叠声,差点翻了个跟头。
张九郎刚好将瓶子打开,往前一扑,撒了对面俩妇人一头一脸。
不消片刻,二人齐齐眼白上翻,同时晕死了过去。
张九郎目瞪口呆。
却在这时,铃兰“啊啊啊”失声尖叫,眼见着那些人越追越近,有人竟用自制的弓箭朝她们射来。
箭头铮得一声,射在门板上。
铃兰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此事难以善了,她们这一车人都要受连累吃大苦头。心急火燎间甚至生出了将那俩个妇人扔下车的念头。
又一枚箭头钉在车门。箭尾尚在震颤。车门忽地被拉开,白驰反手拔下箭头,朝那射箭人掷去,竟是扎入那人的臂膀。那人大叫一声,松了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