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多时候, 她都像个空脑人,行尸走肉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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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的日子在极致的平静下, 无风无波的度过。初时, 琴姑姑时刻还防备着,生怕少夫人有任何异常, 生出事端。彭双也一直未离开雍州,负责守卫大宅安全。
那郎子君果然是有几分古怪的,居然从平京追到了雍州,几次派人企图混进大宅,都被门卫识破,连内宅的门都没踏进去过,就被丢出去打了一顿以儆效尤。
后来她干脆递了拜帖,亲身拜访。琴姑姑谨遵公主之命,连大门都没让她进。
她也是个不死心的,居然搭起了戏台子怼着大宅,唱了好几天的《斩夫郎》。整个一大病不轻。
在谢家的本家地盘上撒野,琴姑姑想派人拆了她的戏台子将人撵走,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她近来越来越担心少夫人的精神状态。她现在已经不说话了。除了吃一口饭维持活着这一个事实,其他时候都是在睡觉。戏台子唱起来那天,少夫人难得出来了,站在院子里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听,还是在养神。不管怎么说吧,晒晒太阳总比一直关屋子里强。
琴姑姑总是忧心忡忡,妇人生产的凶险,她虽没经历过,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深刻。多子多福对某些人来说就像是母鸡下个蛋一样容易。对更多的人却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到时候保大还是保小还得夫家来左右性命。
琴姑姑对白驰充满了好奇,所以她才会自请前来雍州照顾她。她身上有太多她看不透的地方。她总是会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拧巴的人?不认可“相夫教子”的生活,却又甘愿被设计嫁人怀子。明明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却又不一碗汤药一了百了。喜欢自由不被约束却又甘愿被圈禁。说她喜欢小殿下吧,好像也寻常。说她多讨厌大长公主吧,似乎也不是。说她和郎子君有旧,大概更喜欢和这样风.流快活的女人来往。可郎子君在门口闹过吵过,她也确真听见了,却又表现的跟没听见一样。
老宅的下人们背地里已有了不好的传言,说少夫人是个痴傻,主家送回老宅看管就是为了遮羞。这样子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孩子一出生就是个命归西天的下场。
倒不是说主家要亲手弄死这个儿媳,以谢家的底子养着这么个痴傻一辈子又不算个事。还是那句话,女人生产凶险,傻子好吃懒做,整日也不活动,你猜到时候能不能生出来?主家会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就是不知,这样的傻子母亲会不会又生出一个傻小子?
实在是叫人担忧啊!
在这样一片愁云惨淡中,某一日,大长公主带着瑞雪一同来了。
时间如流水,琴姑姑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主子,恍然有种山中不知岁月的茫然感。
谢家老宅的大门一关,里不出外不进,自成一片天地。
没有了繁华世界的嘈杂喧闹,也没了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
琴姑姑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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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姑姑隔几日就会给公主去一封信,如实汇报少夫人近况,进食如何,睡眠怎样。绝不参杂任何个人感情。她看不透的人,绝不妄加揣测,品头论足。
但是身居高位的主子又岂会放心只有一个眼线,有时候就算不用她开口,也自有逢迎讨好者,主动送上前递上消息情报卖弄讨好。从她们的嘴里,公主听到了关于白驰更生动的描述,譬如她活得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大家都说她得了失心疯。
公主会突然过来,当然不可能是她良心发现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儿媳妇在这里,根源还是,沈寂要见她。
琴姑姑同公主交谈,这才惊觉,时间过的飞快,小殿下已过了会试,卷子已批了出来,殿下众望所归的中了一甲前十名。
周制,前十名将会殿试,由皇上亲自考核,裁定名次。
对谢家人来说,能进一甲足以证明嗣子的才学,个个面上有光,来道贺的人挤破门槛,名次未出,宴席已经不得不提前摆上了。似乎人人都认定,只要有资格入了殿试,那头名状元肯定是要落在谢无忌头上。毕竟那段过往,谁人皆知。高宗帝欠着谢家多年恩情,给个状元桂冠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这般议论着,且谢孝儒已经听到风声了,还是从新进的贡生那里流传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姬后吗?这是要挑起谢家士族同寒门子弟的矛盾?
这么些年,姬后手中无兵无人,雍州士族集团紧密相连,她根本插不进去手,因此不得不拉拢一批被士族官员所排挤的庶族官员,利用这种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为自己巩固势力。而谢家自谢孝儒担任家主后,一直坚持家中子弟必须通过科举入仕,就是想缓和朝堂这种仇视敌对的情绪。毕竟世家大族若是想子弟为官,自有捷径可走。
捷径走多了,自然会招人恨。
谢孝儒为官这么多年,一直在官场上非常吃得开,受人尊敬,人人都肯听他三分劝,不仅因为他性格和善,公平公正,最最重要的是他是真才实学,著书立说,利国利民。
他潜心教育儿子,只希望他也和自己一样,将全副心神用在朝政大事为国为民上,可沈寂刚得知自己中了一甲前十,作为父亲老怀安慰的同时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想见妻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