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井昀立刻像被谁掐住了喉咙,那痛感和窒息感,倏尔被重唤回来。
“啊——”
是中午她梦见的那头上罩着白色塑料袋的恐怖女人!
她的衣着打扮和中午一模一样,两只青白手臂分别有一道明显的痕迹,仔细一看,伤口处翻出的红肉还外面挂着……井昀险些要吐了。
然而她和苏阅棠像两只粽子一样彼此紧紧缠裹着,根本无处可逃,唯一的去处,就是他的怀里。
苏阅棠倒是很受用,垂眸看着她,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怎么不跑了?”
井昀不敢回头,声音瑟抖着说:“那个……那个女人……她要掐死我!”
苏阅棠沉声:“她不敢。”侧脸,在她额上轻轻印个吻,“别怕,已经走了。”
井昀下意识地哆嗦,总算鼓起勇气回头,隐约看到的是那女人步履蹒跚的背影。
她到底是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两次做梦都能梦见她?
她刚松了口气,三个似曾相识的小孩跑过来扯她身上的白布,当成乐趣似的吱吱嘎嘎地大笑。
井昀毕竟未婚,还知道害羞这回事,拼了命地拽紧白布。
“喂,不要……哪家的小淘气!快松手,不然我告诉你爸爸妈妈了!苏总,您帮帮忙啊。”
苏阅棠摊摊手:“看来你已经舍不得离开我了。”
井昀脸上又莫名其妙发热,这边她一心与三个调皮的小孩争抢白布,恍惚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余光里,一个焦炭似的“东西”出现在她身边,还徐徐冒着白烟。
井昀缓缓偏头……
眼睛!
那双露在排风扇后,黑洞洞的,带着惊悚死气的眼睛!
黑炭人好奇地凑到井昀面前,咧开深黑色的嘴唇,好像对她正在做的动作很感兴趣!
“啊——”井昀哭着撒开手,重新又扑倒苏阅棠的胸口,“偷看我洗澡的……就是这个人……人!”
耳旁,苏阅棠的喉间颤动声清晰可闻,带着慑人的力度喝道:“滚!”
那黑影果真灰溜溜地逃了。
井昀背一起一伏地抽泣,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不知过多久,她额头抵着苏阅棠的肩膀,才敢偷偷地向他们走过的方向瞥了眼——
头罩白塑料袋的断臂女人,三个调皮的小孩,一个被烧焦的偷窥色狼……先后排着队,从她身边走过,然后越走越远,直到变成黑点,消失不见。
她似乎明白什么,似乎又云里雾里,直到还拥着她的苏阅棠问:“知道‘临悦居’从前是什么地方吗?”
井昀懵懵懂懂地想了会儿,肯定说:“衙门。是小姨告诉我的。衙门是生死门。”
苏阅棠不悦道:“道理你懂的很,既是不宜久留之地,为什么有人劝你离开,你偏充耳不闻?太执着,对你没有好处。”
“是,我确实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康康还没有下落,我必须找到他才能走。”井昀毫不犹豫地坦白理由。
苏阅棠眉目冷寂下来,井昀知道他定是又有不满了。
过半响,苏阅棠似乎拿她无可奈何,问道:“你打算怎样找康康?你知道他在哪里?是死是活?”
井昀一愣,摇头。
苏阅棠轻笑,仿佛在笑她空有一腔热情,其实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笨蛋。
果然,他唇角一掀,吐出来个“笨”字。
井昀大大受挫,正想求问苏阅棠是否有方法,她又顺着他直直的眸光寻去,一眼便认出了正走过来的,一身蓝色运动服的康康。
“康康!”井昀激动唤道,“康康!”
康康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如同刚从岸边爬上来,走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迹。
井昀拼劲力气大声喊康康的名字,康康却始终沮丧地垂着头,径直路过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井昀对苏阅棠求救:“苏总,怎么办?康康,康康,回来啊,别走!”
苏阅棠不动声色,竟托着她的后颈,吻了下来。
井昀哪有心思风花雪月?一边拿拳头砸他,一边不甘地伸手够着康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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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康康——你去哪里?回来——”井昀挥舞双手,试图在梦里将康康拉回来,可惊醒时分,手心满是虚汗的自己,仍躺在卧室里的床上,没有苏阅棠,没有康康……四周一片宁静。
原来是梦。不过一场徒劳。
井昀看眼时间,凌晨四点。
她翻身起床、穿衣、洗漱,来到“临悦居”前铺满宽石板的院子里。再次将自己置于大堂正前方,与梦中的种种画面重合起来。
衙门。生死门。
梦里所见,排队依次从她面前走过的那些……“人”,真的与“临悦居”的前身有关?
天将亮未亮,灰蒙蒙的,雨虽然停了,但看那厚厚的云层,今天,大概还是一个阴雨天。
“嘎吱——”井昀推开重新休整过的“临悦居”青黑木门,来到门前石阶上,从报箱里取出报纸。
小姨家订了当地的日报,她昨天读的有关凶手用塑料掉蒙脸杀人的凶杀案报道还是三天前报纸,那昨天和今天的……她探了探手,摸出一份,日期却是昨天的。
“在找这个?”
眼前登时出现第二份报纸,往那双手的主人一看,苏阅棠。
苏阅棠睡眼惺忪的模样,身上套着水灰色运动装,大概也是刚起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杯咖啡,见她原地睖睁不动,悠闲地晃了晃报纸,提醒她:“不是吗?”
梦太过真切的后遗症便是,井昀再见苏阅棠,总是想入非非,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