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醉解千愁。
屋里的姑娘全都散去了,只剩下宇文轩一人和一坛陈年女儿红。
他将酒坛举起,哗哗的酒直往口中灌去,热热辣辣地向腹中涌去,他只想快些醉去,让这一切都变成一场梦吧。
躺在床上的宇文轩开始有些恍恍惚惚,到底他在山崖之下遇见“棋子姑娘”是一场梦,还是今日他在丞相府中娶冷若霜为妻是一场梦?
他不愿再想,若是一觉睡醒之后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
宇文轩的新婚之夜,没有喝下交杯合卺,也没有和貌美的新娘共度良宵,只是形单影只地躺在这妓院的睡房内,醉醺醺地,宛如梦呓。
雨打芭蕉,声如银铃。
冷若霜独对着将要烧尽的蜡烛,憋着满满的一眶眼泪,她忍住心内的哀伤悲痛,只是身子仍在不住颤抖。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从来,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她满心欢喜以为嫁给了心仪之人,从此便是良辰美景,可谁料他竟在新婚之夜,夺门而去,只留她独守空房!
她狠狠咬着银牙,双手揪着新床上的绸面。
宇文轩,你竟将我弃如敝帚,让我受这样的屈辱!
她恨、她怨,可更多的是,她仍是盼着宇文轩能幡然悔悟,回到这喜房内来……
直到东方泛白,雨声渐停,远处巷中传来了鸡鸣,冷若霜才终于放弃了希望,重重瘫在了床上。
蓄了一夜的泪珠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掉落了下来,颗颗如碎珠一般滴在了鲜红的百子千孙被上。
宇文轩一夜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他似乎已经不太记得昨天是怎么到的这里。
揉揉酸疼的太阳穴,向屋外望去,雨早已停了,明媚的日光穿过云层照耀在窗前,微微有些刺眼。
他将身上的新郎服脱了下来,只剩里面一件淡青色绸缎小袄,朝着窗外透了一口气。
外面的街市已经开始渐渐繁多起来,卖早点的,水果小摊都摆了出来。
他朦胧着双眼,怔怔望着窗外,远处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正在一处做包子的摊前买着早点。她的神情如春日之晨曦,唇启谈笑之间散发着一股悠然恬美的气息。她的面容是如此熟悉,是他朝思暮想,日日所盼。直到现在,他在楼上望见了她,才发现,冷若霜与她终究还是有着太多的不同。
宇文轩慌乱了手脚,一路跑下楼去,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慢慢朝那女子走去,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退,若是他能早些遇见她,哪怕只是一天,那也断不会造成现在的这种局面。
“红曦,”不远处一个少年向她跑去,叫着她的名字,“这是你喜欢吃的葱油饼,快趁热吃吧。”
红曦也将手里刚出笼的包子递到了陆啸天的手里:“你爱吃的肉包子,可小心别烫着。”
“红曦……”宇文轩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红曦转过头去,却见初升的日光下,失魂落魄的宇文轩站在她的面前,看起来形容憔悴,神情委顿。
他突然抑制不住自己,朝红曦跑了过来,紧紧地将她揽在了怀中。红曦猛地一惊,手中的葱油饼掉在了地上,边上的陆啸天也被这一幕震到了,不知这个莫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红曦,你是红曦,原来你是红曦……”宇文轩的口中不停的念着,他紧紧抱着她,他要娶的原本应是她啊!
靠在宇文轩的怀中,红曦感受到他身上炽热激荡的体温,那心悸的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胸膛之中发出怦怦的心跳声。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挣开他的怀抱。淡然一笑,问道:“公子的伤可是好了?我都差点忘记恭喜公子与我妹妹喜结良缘。”
“妹妹?冷若霜是你妹妹?”
“她是我同胞妹妹,只是因缘际会我们失散了多年。昨日是公子的大喜,为何你一早就在街头?”
宇文轩此时又是激动又是惊疑:“红曦姑娘……我喜欢的是你,我一时糊涂,认错了人,才会……”
红曦听他当街吐露心事,又羞又急,忙止住他的话:“公子,你已有妻室,这样的话可休要再说了。我与你在野外的那些事,还是……都请公子忘记吧。我只望你今后能善待我的妹妹,告辞了。”
说完这些话,她便要和陆啸天一同离去。
“红曦姑娘……”宇文轩叫着她的名字,仍是恋恋不舍。
她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回过头来,水汪汪的眼中向他露出一丝微笑。红曦走到宇文轩的面前,掏出怀中那块当日他所赠与的玉玦,塞回到他手中。
“公子,这是你的贴身之物,如今我再留在身上并不妥当,还是还给你吧。”
这玉玦带着她身体的温热,她一直将它放在身上,从未离过。
宇文轩手握着玉玦,他的眼神,他的心都随着红曦的远去也一起走了。
丞相府内一片宁静,宇文万德起了床,正想到前厅去喝儿子和媳妇敬的茶,才一打开房门却吃了一惊。
房门外,宇文轩一副狼狈的模样跪在门口。
“轩儿……你……这是干什么?”宇文万德十分惊疑。
“这一大清早,你不在房中,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的新娘子呢?”
“爹爹,孩儿要退婚!”宇文轩一字一顿,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宇文万德大吃一惊,这才刚拜完天地,怎么却突然要说退婚?他怒道:“轩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当初是你跪着来求我要我为你到冷家去提亲,爹已经遂了你的愿。昨日,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和那冷若霜成亲之事,就连皇上也送礼道贺,你现在居然说要退婚?!简直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