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溺骨(134)

他急忙起身，去叫随行医生来给他处理伤口。

夜幕深沉时，盛庭霑抵达医院，黎婳已经转入普通病房。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睛昏睡着，呼吸微弱，面容苍白，唇色惨淡，脸颊和手臂上细长划痕凌乱，细白双腿上狰狞的缝合约莫二十厘米长，像两道蜈蚣匍匐，瞧着可怖揪心。

冰凉液体输送进淡青血管。

医院的病号服衬得她清瘦，瘦到看一眼就心疼。

盛庭霑在病床前单膝跪地，伸手覆在她手背，轻轻碰触到她。

好凉。

他心里的绞痛半分不退，克制不住指尖轻颤。

是他仍在后怕。

那个人差一点就要抓到她，刀锋离她只有半臂距离。

他看到她开始时也跟着人群在跑，后来发现那几个人冲着她来的，当即转了方向，引走歹徒。

那么短的时间里，她还能考虑到这些，惊险求生。

盛庭霑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从未有过信仰也从未被眷顾的人在这一刻低下头颅，做虔诚祈求的信徒。

他爱的人是个良善又聪明的姑娘，请让她常安顺遂、诸事圆满。

*

几位保镖也负了伤，裴行之替盛庭霑探望后到黎婳这楼来。

看到贺川垂头耷脑的样子，不禁宽慰几句，毕竟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一茬，陈年旧事埋下的雷，谁又能未卜先知呢。

他的人也差点丢了命，盛庭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迁怒别人的人。

这起报复伤人事件影响极其恶劣，加之黎婳还是烈士遗孤，几名警察全程守在医院，关注着黎婳伤情，公安的领导也过来探望。

众人眼巴巴等待中，黎婳终于醒了过来。

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到了医院，睁眼看到握她手的盛庭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呀？”

医生更能给她安全感。

盛庭霑脸色一白，医生立即上前。

黎婳安安静静的，忍着疼配合医生询问检查。

医生说她落地时脑部也受到一定程度损伤，加上应激反应，出现了短暂的记忆错乱，一段时间后就能恢复。大脑受损程度后续需要再严密观察。（小说设定，请勿较真。）

得知不是永久性失忆，盛庭霑才松了口气。

只是短暂清醒，黎婳没能撑太久又睡过去。

盛庭霑与公安*领导单独聊了二十分钟，出来时，裴行之看穿他平静外表下凛冽森寒的戾气。

盛庭霑的确付出了一点代价。

那四个人结局已定。

当年那起案件，除了高层三人被判处死刑，服刑人员将会陆续出狱。

他不会让这些人再有机会靠近黎婳半步。

现在，黎婳最需要黎遂在身边，但公立医院是公众资源，不方便为他清场，当晚便把黎婳转移到圣地亚。

黎遂赶来时，圣地亚空出一层楼，里里外外做了消毒。

盛庭霑妥帖地安排一切，让裴行之和贺川接应安顿黎遂，自己回碧水湾，去给黎婳收拾衣物和生活用品。

男人压抑的低咳消散在寒凉的夜色中，门外的人齐刷刷抬头看天。

盛庭霑走出大门，今夜浓云遮月，天幕暗沉无光，寒凉刺骨的风里嗅出极致洁净的气息，他抬头，点点絮白落在面上。

下雪了。

第108章 名字

黎婳的衣服还在主卧的衣帽间，盛庭霑挑出方便穿脱的衣裙装进行李箱。

回身拉开一层抽屉的时候，他手上动作加快，觉得冒昧，没仔细看款式，囫囵装了些。

又找到放配饰的地方拿了两根发带。

她的东西不多，因此盛庭霑一眼注意到和她的蝴蝶领结放在一起的几方手帕。

是他的。

给她擦过泪，包扎过伤口。

准备下楼时，想到什么，盛庭霑走去次卧。

灯光亮起，泰迪熊躺在被窝里，她的主人还贴心为它掖了被角。

盛庭霑眼底浮出一点暖色，走去把憨态可掬的小熊捞出。

他抱着熊往外走，几步之后，他突然停住，低头在泰迪熊背后摸索，摸到一个硬卡纸之类的东西。

取出一看，不是硬卡纸，而是一板他无比熟悉的药片。

过去几年，盛意西的常用药物之一。

盐酸舍曲林片。

作用功效——用于治疗抑郁症相关症状。

已经吃掉大半。

……

脚步声在医院亮白空寂的走道响起，门开后是会客室，病房在里间。

盛庭霑将行李箱交给贴身陪护，对裴行之和贺川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裴行之点点头，看他苍白的面容，知道劝诫不住，只是说：“行，你安心在这里陪着小婳妹妹吧，公司那边的事有我和老贺。”

盛庭霑拍拍贺川肩膀，兄弟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

两人走后，盛庭霑抱着熊进了房间。

清瘦少年坐在黎婳床前的地毯上，小狗一样趴在床上看着黎婳，他走近才察觉，仰起头很轻地叫了声姐夫。

盛庭霑嗯了声，把熊放在黎婳身侧。

他看向黎遂，轻声道：“和我出去一下。”

黎遂很听他的话，跟着他出门。

灯光照亮少年潮红的眼尾，盛庭霑说：“小遂，你该去休息了。”

他入冬后一直在低烧，身体经不住熬大夜。

黎遂摇头，“姐夫，我想给姐姐守夜。”

姐姐才做完手术，脑部损伤还需要观察，需要人陪护。

虽然盛庭霑已经安排了专人，但他想守着姐姐。

盛庭霑看着矮一个头的的少年，摸摸他一头栗色自然卷，手上酒精消毒液的味道中杂糅了风雪的气息， 温柔道：“你姐姐现在不记得我们，这一段时间她都需要你，你不能病倒，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