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溺骨(48)
下午放晴了一会儿,盛庭霑带着黎婳参观老宅,逛完回主屋的路上,豆大的雨点滴落,顷刻之间暴雨如注。
青石板路滑,盛庭霑牵着黎婳,往前方的回廊走。
很短一段路,身上却不可避免沾上雨水,淋湿的感觉并不舒适,但黎婳的心神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男人的掌心宽厚温暖,如扇骨般的长指牢牢牵着她,带她到了风雨侵袭不到的地方。
她怔怔地想,要不是假的该多好。
要是,他真的喜欢她该多好……
可是下一秒,手上紧握的力道骤松,她的手和心一起空了,被打入现实。
盛庭霑松开手,转头看向黎婳。
她穿的法式重工长裙花纹繁复,裙摆层层叠叠铺开,但胸前沾湿后更贴身,饱满的曲线分明,让他无端回想起初见那次无心的一瞥。
原来她只是该瘦的瘦。
露出的肌肤纯白,被水润过,莹润生光,发丝黏在脸颊和脖颈,极致的黑白对比分明,充满矛盾的色气,长睫洇着湿气,乌黑的眼眸像寂寥的清潭,也下过一场雨。
不过只是淋了一点雨,怎么一副被摧折过的脆弱模样?
仿佛受尽委屈,极度渴求一个拥抱。
盛庭霑来不及细想,灰色天幕里闯入一道优雅身影,而他,已经将眼前的人抱进了怀中。
她在自己怀里轻颤。
盛庭霑手臂横在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另一只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俯下身,低沉的声线伴着雨声,蛊惑人心。
“学着习惯我。”
“盛太太。”
热气喷薄,白皙的耳尖宛若为了迎接春天而盛开的樱花,变成娇怯的粉色。
黎婳将脸贴在他宽厚的怀中,偏转过头,余光也看到不远处的盛老夫人。
眼中幽幽光影明灭,细白的胳膊环绕他的腰,她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喉间堵塞,良久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盛庭霑听着凌乱的雨打芭蕉声,一向缜密的思维打结,思绪七零八落,他感受到怀里的柔软,温热,像一株纤弱的花枝在疾风骤雨里攀附着自己。
是一次比一次更引人沉溺其中的亲密无间。
他收t紧手臂,竟有几分不想松开手。
平复了呼吸,盛庭霑紧闭上眼,低下头,绅士而克制地,吻了吻她微湿的发。
不受控制在虚假的混沌中沉沦,下一秒又骤然清醒。
黎婳想,原来她真的不是有天赋的演员,她竟然去奢求戏中的一份真实。
脑海里警钟敲响——
她变得贪心了。
第39章 妹妹
周遭的人都走干净,只余下一把黑色雨伞静靠着廊柱。
“好了。”
盛庭霑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松开怀里的人。
黎婳退开半步,裹挟着潮气的风从两人身体之间的空隙穿过,吹散短暂相拥后交融的一点温度。
她抬起眼,黝黑眼底一览无余的润泽清透,对上那双平静的浅棕色眼睛,眼尾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小叔叔,可以吗?”
盛庭霑垂眸看她,实事求是点评:“勉强。”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刻意让她习惯和自己肢体上的接触,今天这出戏一演保准露馅。
她太青涩。
“哦。”黎婳长睫落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再努力。”
盛庭霑轻轻勾了勾唇,迈开长腿,清冷的声音随后传来,“配合还算不错。”
他顿了顿,“以后可以适当主动一些。”
“知道了。”黎婳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情绪慢慢融进昏沉的天色。
心底沉了口气,无处宣泄,缓步跟上他的脚步,继续追赶一个她似乎永远追赶不到的人。
她知道盛庭霑洞察一切,只是刚才他下意识的反应下才明白过来,原来从明水公馆,不,或者应该说是从郑淑华阿姨寿宴那一天起,自己就是他选择的,最满意的对手戏演员。
她以为领证那天是这场戏的开场,其实她很早就被他拉进戏中,被他不动声色引导着,在盛老夫人那里表现出几分特别。
然后促成水到渠成,令人信服的今天。
他是洞若观火的高明捕猎者,她是自以为是的莽撞猎物。
想来也是,都说盛家九爷薄情冷性,淡漠自持,她又有什么特别,让这样的人破例?
所以,她的直觉也一直都是对的。
她所感知到的那点温度,是错觉,是虚妄,是不可触及。
雨伞在雨幕中撑开,男人揽着女孩肩膀,护着她走进雨中。
老宅早备好换洗衣物,以应付不时之需,今日恰好用上。
冲过澡,黎婳换了条白裙,出来时和盛庭霑一人被灌了一杯驱寒的热姜茶。
特意避开雨天的晚高峰,两人不到晚饭的点就离开。
家里空下来之后,年迈的妇人走到书房,轻轻抚摸着书桌上的老照片。
照片上一男一女亲近依偎,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男人有一副俊朗儒雅的面容,气质端方,女人柔情似水,浅笑嫣然,一对爱侣永远停留在他们风华正茂的37岁。
“阿佑, 清清啊,我来和你们说一声,阿霑成家了,小姑娘之前来过家里,你们应该认识了吧,是不是很漂亮,性子也好?你们要是在,也会喜欢她的,是吧?”
“她叫黎婳。”
“这姑娘才二十岁,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早早就没了父母,是被收养来的。本来是你三嫂家给盛琅看上的媳妇儿,算是被阿霑抢过来的婚事。”
“你们先别急着骂阿霑,我们没有做棒打鸳鸯的事。我第一次见这姑娘的时候,她在饭桌上趁人不注意偷看阿霑,要不是我眼神好,还发现不了。我一看啊,就知道她喜欢阿霑的,所以给了孩子一个机会,还真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