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溺骨(68)

黎遂说，黎婳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班上大姐头，班上小男生被她揍得嗷嗷哭，家里时常有人领着小孩上门告状。

外婆平时做的小零嘴大半都赔给别人了。

父亲母亲头疼她这个闹腾的性子，送她去学大提琴想扳回来几分，但可惜收效甚微。

他还说自己最爱黏黎婳，总耽误她和小伙伴玩耍，让她烦不胜烦。

小镇三点半放学，为了甩开他这个小尾t巴，黎婳放学后家门都不进，站大门口把书包一丢，在他嚎啕的哭声里转身就跑，天黑玩够了才悠哉悠哉回家。

不过他生病的时候，家中父母公务忙，外婆年迈体弱，黎婳替大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会耐心给他读故事。

虽然那时候她也不认识太多字，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自己瞎编蒙混，关键是还编得有声有色，逗笑一屋子打点滴的大人。

九岁前的黎婳，除了虚无的鬼魂外天不怕地不怕，最大的烦恼是弟弟太黏人爱生病，发愁的是怎么逃掉不喜欢的大提琴课。

现在的她，身上找不出一点小时候的影子。

她叫盛意西小朋友。

但其实她比他大不了多少。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也还是小朋友。

盛庭霑静看她两秒，眼底柔软，“不过，他还好的一点是小错不断，但大错不犯，有时候真想要好好教训他一顿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听口气还有些许遗憾。

刚走出不远的盛意西听他小叔光明正大说他坏话：“小叔，过分了昂！”

哄人就算了，出卖他的形象哄人算什么好小叔！

盛庭霑瞥他一眼，出去接电话。

黎婳失笑，起身上楼，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本相册。

盛意西看着黎婳把松散的一本相册里的照片往新的一本装，不由得探过身去看了几眼。

他歪着头，看到少年的模样：“小婶婶，这些都是你弟弟的照片吗？”

黎婳点头，“嗯，是他。”

盛意西站起身，走到黎婳那边，看到各种角度拍下的黎遂。

有些他看着镜头，有些没有。

盛意西指着一张放大的正脸照哇了声，“小婶婶，你弟弟长得真漂亮。”

仔细看少年有几分女相，尤其是眉眼，和黎婳很像，唇红齿白，气质干净清爽，头发颜色很浅，阳光落在他眼瞳里，晶亮的琥珀色。

水晶琉璃一样的人，漂亮是比帅气更贴合他的词语。

随口聊着，盛意西从黎婳口中得到很多黎遂信息。

一本相册装满，黎婳在封面写上时间。

盛意西看这本相册拍摄时间是去年，不由说道：“你很喜欢拍他。”

黎婳停笔，合上笔盖，几秒后才回道：“小遂喜欢我拍他。”

盛意西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怕你想他嘛。”

黎婳唇边浮起笑，轻飘飘的一声：“是啊。”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兴奋，不见平时周末谈及工作的冲天怨气：“猜猜我要说什么好消息？”

盛庭霑口吻平淡：“柯燃那边给你回复了？”

“又给你猜到了！”裴行之觉得扫兴。

医药板块毫无疑问在未来会是盛世集团核心业务之一，这个项目盛庭霑亲自坐镇，交由裴行之把控，各方人情脉络他了熟于心。

那日赵媛开口之后，盛庭霑就叫裴行之去联系柯燃，备足诚意，邀请他回国。

只是这个回复比预想中来得快了许多。

盛庭霑问：“他怎么说？”

“他现在有个实验要做，说一周之后再和我详谈。虽说还没有给我准确的回复，但我听他那意思，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盛庭霑淡声问：“怎么说？”

裴行之并非空口白话，言之凿凿：“我打听过，柯家是中医出身，当年出国是为了避祸，说是柯家老太爷把一个重要人物的药弄错了，人没救回来，被那户人家记恨上了，没办法才拖家带口出的国。”

“中医世家，重家学渊源，这个柯燃中文说得很流畅，我猜啊柯家人这些年也是有意向回国的，只是没找到好机会。你也知道，现在咱们这边儿医生的待遇地位，还有科研条件这些，比那边来说确实差了点。”

“你给的条件摆在那儿，还给他一个现成的病例，我要是柯燃，我就不会拒绝。”

盛庭霑在前院找了个椅子坐下，听裴行之一通分析，心下有数。

裴行之也在说自己已经把柯家的情况摸清楚了，如果柯燃拒绝，那么他也有另外的路子。

盛庭霑伸直腿，闲闲靠向椅背，清明的眸光看向落地窗，盛意西占了黎婳一半的地儿。

“最好要他心甘情愿。”

裴行之应得干脆：“知道，知道。”

这方面的专家本就不多，要把人得罪了，黎遂怎么办？

其他的不说，十几岁大的孩子，在那巴掌大的地儿住了十来年，跟坐牢有什么分别，要换了别人指不定就抑郁了。

他也想看着这孩子有一天能从锦康出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所以接了任务之后半点没耽误，立刻把柯家查了个底朝天。

盛庭霑又说：“下周把锦康那边的人约出来见个面，合作方案也尽快拟出来给我。”

裴行之应下：“明白，不会耽误事的。”

又聊了几句公事，裴行之泄了那股子正经劲儿，随口道，“黎婳要知道你为她做到这份上，估计得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

一道娉婷身影入目，在盛意西对面的座位坐下，常年学琴的缘故，她的坐姿挺正，盛庭霑静静看着，听到裴行之夸张的语气，淡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