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溺骨(96)

盛庭霑牵着黎婳的手往回走，大约几十米后，星光夜市灯牌映入眼帘。

黎婳看了眼人声喧嚣，热闹沸腾的夜市，又看了眼面前的人，他一身正黑订制西装，仍是一派斯文矜贵模样。

这跟穿礼服去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不搭两个字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她的眼睛和头顶的星星小灯交相辉映，组成这个夏夜景色中熠熠生辉的部分。

盛庭霑勾了勾唇，解开领带整齐收叠塞到胸前口袋，脱下外套搭在臂弯之间，再慢条斯理将袖子挽起一截。

他想了想，领口口子也解开一颗。

“可以了吗？”

黎婳扫过他平直的肩，紧窄收束的腰线和比例优越的长腿，视线重新聚焦到他出众的脸：“你要我说实话吗？”

他们在入口处，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还有人借着自拍，镜头角度却偷偷偏向他。

盛庭霑低笑，轻轻颔首致歉：“将就一下。”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掌心热烫：“回家路程还远，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黎婳跟着他走进夜市，想到温家他一口未动的点心。

喧闹声潮水一样灌入耳膜，酸甜苦辣滋味冲进鼻腔，各色广告牌绚丽缤纷，世界生动鲜活。

触手可及的人间烟火气，驱散心底雾霭，与真实片刻相拥。

较劲卖力的吆喝声中，黎婳在琳琅满目的小吃摊中寻到一个感兴趣的，晃了晃盛庭霑的手，“我想吃鸡蛋仔。”

出人意料的是，盛庭霑竟然能精准找到卖鸡蛋仔的小摊。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性格爽朗的姐姐，看到颜值很顶的一对情侣牵手过来，脸上的笑都灿烂了两分。

“妹妹，看看要哪个口味的呀？”

女孩很有礼貌：“我要香草味的，谢谢您。”

“好嘞！”

男人出声阻止：“我们不要冰淇凌，麻烦了。”

女孩秀气的眉头拧起，眼巴巴看着他，男人还是不为所动。

摊主往机器上淋面糊，心里尽是鄙夷。

盘靓条顺的小美女，怎么就找了个人模狗样的抠搜男呢？

加一份冰淇凌也就七块钱！

她看不过去，“没事妹妹，冰淇凌算我送你的！”

黎婳受宠若惊，急忙道：“不用不用。”

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她不想白白占人便宜。

盛庭霑自然听出摊主的嘲讽，平和道：“谢谢您的好意，她生理期快到了，不能吃冰的。”

摊主一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是要注意些。”

盛庭霑扫码付了钱，黎婳接过新鲜出炉的鸡蛋仔，脸有些热。

算算时间，好像是哦，所以又想吃甜的又想吃冰的。

走出去她才想起来一次性手套没拿，又回去要了一个。

摊主偷偷给她比大拇指：“小妹妹你真会挑人，年纪大的就是会疼人！”

黎婳脸一红，“谢谢。”

继续向里走，盛庭霑在人流如织里小心护着她。

鸡蛋仔不烫手了，黎婳取下一个，先喂给盛庭霑。

男人低下头，很给面子吃下。

两人分完一份小吃，里面愈发拥挤，黎婳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望而却步，视线一瞥，看到街边卖手工饰品的摊子。

盛庭霑顺着她的视线，也站到小摊前。

做生意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枯瘦的手不受控地颤动，指着面前整齐摆放的小物件，笑意温和：“都是我自己手工做的，有喜欢的就买一个吧。”

盛庭霑俯身拿起一个毛线钩花发圈问黎婳：“要一个吗？”

红色蝴蝶结勾线平整，做得小巧精致，因而不显得俗气，摊上只剩下这么一个。

黎婳接过发绳问老婆婆，“婆婆，这一款是不是最好卖的呀？”

老婆婆点头：“是呀，红色亮眼，小姑娘都喜欢。”

黎婳笑了笑，坦然自若放回，转而将手伸向角落一捆无人问津的发带，笑着说：“我喜欢素净一些的，两根一起多少钱？”

“两根二十块。”

黎婳取下手机壳，这时才想起来上午买糖葫芦送室友把钱花掉了，现在身上没有现金。

身旁的人看她动作，从衣服口袋里取出钱包，里面各个国家的纸币都放了些。

国内用纸钞的时候反而是最少的，幸好找到一张红钞。

“不用找零了。”

前方人头攒动，两人都不喜欢太拥挤的场合，往回走，黎婳兴致颇高地停留在章鱼小丸子摊。

她犹豫着，身旁的人坦然自若替她说出她略显无理的要求。

“您好，章鱼小丸子不要章鱼，小份，谢谢。”

老板第一次听这样的要求，还以为是故意找茬，刚想说不做，却屈服于扫码到账美妙绝伦的电子音之下。

“好的，请稍等，马上就好。”

交织成片的灯光倒映在男人含笑的眼底，隔空交错的目光里，黎婳垂下眼，伸出一根手指戳他手臂表达抗议，手被他握紧牵住。

十指相扣，好似一对普通爱侣。

人声鼎沸，她的心事像一艘载满的航船，悄然沉底。

温清许不知道她失了先机，鼓励她主动争取。

告白很勇敢，可是如果自己的喜欢于对方而言意味着困扰和冒犯，那么这份喜欢就不该窥见天光。

爱不是只成全自我的一腔孤勇。

汽车飞驰，男人半张侧脸沉在幽昏的光影里，起承转合是最有天分的画家倾注心血画作。

动听的嗓音徐缓，挟着几分温柔夜色：“和温教授怎么谈的？”

黎婳侧过头，难过和窒闷湮灭在心底，温淡的笑意从眼角眉梢倾泻，被街灯点亮，完成一场差强人意的伪装。